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沈瑾瑤是在說玉昭公主身後的幾人。
許俏俏這個人胸無點墨,即便在文賢堂多年,也是詩文不通,所以她根本聽不懂沈瑾瑤在說什麼。
沒點詩書在肚子裡,對方罵你都聽不出來。
俞惜安和沈知璇在一旁看著許俏俏還是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就覺好笑。尤其俞惜安,低著頭雙唇緊閉,極力忍住笑意,可她那輕抖的肩頭明顯是快要憋不住了。
許俏俏察覺到周圍人表情上的嘲笑,起初還納悶她們為什麼這樣,但很快她猜到沈瑾瑤的話並非是什麼好話,但她聽不懂。
所以,她羞憤的滿臉通紅,直指沈瑾瑤:“你,你,嘰裡呱啦說的什麼東西,我看你就是仗著自已背後是定北侯府,所以連公主殿下都不放在眼裡。”
這罪名可就大了。
不敬公主,等同於不敬皇室。
當前在此的全是官眷,傳出去御史參上一本,定北侯本就權傾朝野,若是因此遭到陛下忌憚,聖怒中,必會牽連定北侯全族。
許俏俏想的倒是容易,她自得的認為沈瑾瑤快要遭殃了。
沈瑾瑤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一雙眸子落在玉昭公主頸間的項鍊上。
那是十八顆東海白珍珠串成,中間那顆主珠更是碩大的耀眼,絕非凡品,單這一顆成型就需百年。
而且此珠被佛法加持,有凝魂安神的功效,日日佩戴可保其佩戴者,增加功德,吉祥安枕,不受邪物侵擾。
可玉昭公主佩戴的這條... ...有一層淺淺的灰氣籠罩... ...
就在許俏俏被眾人看笑話的時候,這股灰氣從齊玉昭的項鍊裡飄出。
竟是三魂七魄中的一魂。
魂體發現自已能飄出項鍊,還來不及喜不自勝的時候,就看到站在對面的少女正注視著自已。
突的,魂體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少女周身縈繞著淡淡金光,即便她並不識得此人是誰,但少女身上只有真神之上才有的神魄也震顫的讓她險些魂散。
她十分清楚,對方絕不是她這種低階魂魄能直視的存在。
沈瑾瑤低眸,面無表情的看著魂體,而這樣的表情落在齊玉昭的眼裡倒是成了‘她在等候聽訓’。
齊玉昭今日本不想參加太后的賞菊宴,可她方要準備換男裝出宮的時候就見到許俏俏和褚淺音,鄭蕊芝來到她宮中找她。
褚淺音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她們幾人從小一起長大,褚淺音還曾經是自已的伴讀,見到她受委屈,齊玉昭馬上就問是怎麼回事。
當她聽三人說完,知曉京都城內還有這般跋扈的嫡女,她立刻就要給褚淺音做主,拉著三人就殺到御花園,準備給這位跋扈的定北侯嫡女一點顏色瞧瞧。
也順便讓定北侯丟丟人,讓他知道,即便他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也得擺清楚自已的位置。
君是君,臣是臣。
不能亂。
可不知怎的,她越看沈瑾瑤那張絕色無雙的臉越是覺得滿腔被褚淺音三人拱起的怒火在莫名其妙的消失。
這張臉,冷如霜,皎如月。
似貴非傲,似惑非媚。
恐是世人見了都會必生難忘。
“你竟生的這般好看。”齊玉昭也不管周圍都有誰,張嘴就道:“難怪就連裴嶼那混不吝的性子都待你不同。”
褚淺音幾人暗道一聲‘不好’。
不能就這麼放過沈瑾瑤,眼看著許俏俏已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褚淺音來到齊玉昭的身邊:“公主,還是算了吧,她父親是定北侯,臣女不想您因為我而得罪陛下的重臣。”
聽到褚淺音的話,齊玉昭這才想起來御花園的目的,她清了清嗓子:“那個... ...沈瑾瑤,淺音她們不過是多說了幾句,你也不至於讓裴嶼當眾罰她下跪吧。”好歹褚淺音是榮國公的孫女,這般損了國公府的顏面,實在是太過給國公府難堪。
質問變疑問?
齊玉昭心想,自已若是裴嶼,估計也得做出一樣的事,可面上她還是要替褚淺音說話,畢竟榮國公府也算是皇親。
而對此,沈瑾瑤只是沉默著,雙眼一直微微低垂,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鳳翎悄悄退了出去。
褚淺音看著沈瑾瑤,覺得沈瑾瑤好像是無力反駁的樣子?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沈瑾瑤在學堂裡伶牙俐齒,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的預設,難道是因為她們搬出了皇室公主?
三人齊齊看向齊玉昭,她一國公主的氣勢不言而喻,眾人見她都是畢恭畢敬,哪裡敢開罪半分。
是了,即便家中父兄權力再大,又怎麼可能大過皇權,沈瑾瑤面對玉昭公主,就只有低頭認錯的份兒!
本想著讓她頂撞玉昭公主,公主生氣,治她個大不敬之罪,可現在... ...不過也好,讓沈瑾瑤知道知道,有玉昭公主為她們撐腰,她們可不是好惹的人。
三人還在得意的想著,就見沈瑾瑤已經緩緩抬眼,看著玉昭公主微微含笑著:“公主,有人曾對臣女說過,寶珠玉魂,願爾長生喜樂,她不想好友所樂是妄造蜚語,不想好友成為她們的利刃。”
齊玉昭心頭猛地一驚,腦中立刻就出現最後一封信上的內容,她頓挫著上前,似是不可置信的盯著沈瑾瑤:“你說什麼?”
沈瑾瑤只道:“八月十五安慈寺的臺階上,她說,她想去塞外,想去看草原,想無拘無束。”
齊玉昭難掩震驚的神情,她腦中忽閃過一瞬的悚然,凌亂的思緒讓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
好半晌,她才顫抖著抓住沈瑾瑤的小臂。
“你認識程程?”
沈瑾瑤眼尾上挑:“認識。她是李太傅的嫡幼女。”
“她還和你說什麼了?”
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齊玉昭抓住沈瑾瑤的手在用力。
“她說... ...”沈瑾瑤看向地上的那縷已經接近透明,無法維持魂體的魂魄:“抱歉,她失約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沒騙我。”齊玉昭失笑,像是得到期待已久的答案,可笑著笑著,她眼角處流下一滴淚:“ 可惜,我再也等不到她了。”
聲音哀婉的讓聽者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