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好熱……

謝燭衣感覺自已就像被人塞進了一個巨大的火爐裡,她想在濃煙與熱浪間睜眼,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

混沌之間,謝燭衣感覺自已的意識在逐漸抽離……

人們常說,人將死時,腦海裡會有走馬燈閃過。

而此時,謝燭衣感覺她的靈魂從啞女的肉體抽離,真正啞女的意識迴歸本體。而她的意識懸浮在半空,作為一個旁觀者,靜靜看著啞女腦海裡回想的那些畫面……

昏暗猶如地牢的房間裡,啞女的頭低低地垂著,一隻手被高高吊起,像一隻落了水,瀕死的燕子。

突然一隻手從她的後背由下而上,繞過她的脖頸,撫上她的前襟。

這隻手白的不像活人,卻秀窄修長,紅色的指甲嫵媚動人。

它的姿勢像從後面摟住她。

察覺有東西貼在身上,她的睫毛微微煽動了一下,蒼白的嘴角露出笑意。然後虛弱地抬起手,比劃著:“你是在安慰我嗎?”

“為什麼我現在能看見你了?是不是因為我快要死了?聽他們說,過兩天我生辰的時候,我的陰氣就採光了,我就沒有用了。”

“人真的是很奇怪。明明以前他們對我很好很好的。我不會說話,隔壁嬸嬸家的小孩會給我糖,爹孃會給我買好看的衣服,村裡人誇我好看,有一次人販子要拐走我,他們就一起狠狠打他。”

“可是後來,村裡來了個問路的道長,我帶他去我家喝茶。他跟我爹孃說我是至陰之人。我不知道什麼是至陰之人,我就是我啊,我只是我爹孃的囡囡。後來他又說我連人都不是,說我是害人命的邪祟,取了陰氣再殺掉就不會害人了。我爹孃才不信呢。”

“可是,後來他跟我的爹爹說,採了我的陰氣可以增加壽命,返老還童。他跟跛腿的王伯伯說採了我的陰氣他的腿疾就會好……”

“他們才不會信呢!他們是我的爹爹,是我同村的玩伴,是我的叔叔伯伯……他們怎麼可以信呢?他們怎麼會信呢……”

“人真的很奇怪。人跟人時,會有邊界,道德。可當‘你是人’這件事被否定後,所有的邊界與道德就不存在了。你就變成了一個牲畜,是比他們下等的,他們不用顧及道德和倫理,就像作踐牲口一樣作踐你,也不會覺得有罪。相反,他們會覺得自已是正義的。”

“對不起,”她的手指顫抖,“你可能不想聽這些話,也看不懂這些話。但我可能活不久了,我不知道該跟誰說這些話。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但紅指甲,你是好人。其實我能感覺到很多次有人在幫我,謝謝你。”

那隻手向上輕撫著她的臉,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

她接著比劃道:“你是不是被他們害死的?聽說那個道長讓村民去找很多至陰之人。被騙回村子裡的人,肯定都不在了。”

“都怪我,”她的神情沮喪,“如果我不把那個道長帶回家,那些人就不會被他們騙進村裡。如果世間有神明的話,希望神明能聽到我的祈願,去救救他們,他們不該死的。”

……

啞女的畫面漸漸模糊……

很多事情如書本翻頁一樣,一幀幀在謝燭衣腦海裡閃過。

她看見原本遞給她糖的小孩兒,將手中的木棍狠狠砸向了她的後腦勺;她看見與她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拿著短刃,同那些人一樣逼迫她;最後,她看見她的屍身被分割在那口小小的棺材裡……

好疼啊,啞女……

好疼啊,謝燭衣……

兩行淚從謝燭衣的眼角滑落,她天生愛笑,是個很少哭的人。

可是,這煙真的好嗆。

火燒在她身上,將她的面板灼傷,一寸一寸疼地鑽心。

她以前為什麼不知道被燒死是這種感覺?

還是說,當心很疼的時候,身體的疼痛就感受不到了?

她不想被活活燒死,不想再重新來過。

她要活,要替啞女報仇,要救蒙巖的命,要回去找衛衍……

可惜,她什麼都做不到了……

熊熊烈火燃燒的祭臺下,眾人圍作一團,為殺死一個女子而歡呼。

祭臺上,謝燭衣被綁在木樁上,即將又一次在燃燒的火焰裡隕落……

這時,一人擠過人群,急衝衝地跑向領頭的長者,向其耳語道:“村長,那個與道長長相相近的後輩找到了,問過了,確實姓‘蒙’,叫做‘蒙巖’。我已借除邪祟之名誘他過來。”

那長者捋了捋鬍子,滿意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隨後就到。”

此人應聲而退。

只聽那個長者對添火的人吩咐道:“你們再將火添大些!”

於是添火的人鉚足了勁將木柴扔進祭臺的大火中。

零星的枝杈砸到謝燭衣的身上,吸入濃煙,僅剩一口氣的她緩緩睜眼。

沒錯,她還沒死。

謝燭衣第一次覺得“死”也是一件漫長的事情。

到底是誰接二連三將木頭棍子扔到她頭上,還有這扔冰塊子的就更過分了啊!

等等?

怎麼會是冰?

謝燭衣很艱難地抬眼。

只見狂風下九天,晶瑩剔透的冰雹自天而來,緊接著是紛紛揚揚的雨絲,彷彿帶著人逐漸洶湧的情緒,越下越大。

眾人亦不可思議地看著這雨將熊熊烈火瞬間撲滅,然後風雨冰雹又一點點平息,不再氣勢洶洶,化作一陣陣含蓄的涼風。

臉上有雨水劃過,謝燭衣想蹭在肩頭擦去,她轉頭卻正好撞進一雙如山泉般清冽的眼睛裡。

這雙好看的眼睛裡此刻沒有其它,只完完全全印著她的倒影。

原來原來,人在幻境中的樣貌還是自已的。

可是,怎麼偏偏自已這副狼狽的樣子要被她看到呢。

臉上傳來火灼燒的痛感,謝燭衣下意識將頭埋低,可下一刻下巴卻被人輕輕抬起,某人拂去她臉上的雨水,說道:“不用躲,我看不見。”

騙人,她這樣說就肯定是看得見,就像自已能看得見她一樣。

很多時候,謝燭衣不得不承認陸靈惜確實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比如現在,她從天而降,滅了快要燒死自已的火,還能在幻境中不被遮住樣貌。

謝燭衣想,下次,她也要這麼帥。

陸靈惜依舊用她雪白的袖子在謝燭衣燻黑的臉上輕輕擦拭著,道:“下次,不會再遲了。”

靈異小說相關閱讀More+

謝謝你,請安息

正月綠芽

她夢,門後

莫追裡

快要死了突然被拉進副本

半截入土的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