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家
謝燭衣一個眼疾手快扶住他。
那人託著腰，“哎呦”一聲，道：“我的個老腰呦。”
老？
謝燭衣將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如白玉，眉目溫潤，一副斯文長相。身著墨綠色的長衫，腰間繫著一根草綠色竹葉繡紋的束帶，腰間還彆著把摺扇，整個人風度翩翩，風姿秀逸。
跟“老”字是一點不沾兒。
那人站穩後舒眉淺笑著向謝燭衣作揖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朱錦安，自冰碧海而來拜師學藝。”
冰碧海的朱家？
嘶，倒是有點兒印象。
冰碧海盛產竹子，那裡人也極喜竹，自稱“竹友”，更是十分追求竹子高潔的君子之品。
謝燭衣雖不認識這位公子，卻在衛家見過他爹朱傳金幾次，每次來都只有一個目的：借錢。
只借不還，借了許多家，最後也只有衛家還願意借給他。
旁人看不下去提一嘴“還錢”，朱家也只道：“君子之交豈能為銅臭所汙？”
謝燭衣都懷疑這朱家追求高風亮節的說法是不是他們自已傳出來掩人耳目的。
只聽他嘆了口氣接著道：“雖說我是來拜師的，但實不相瞞，我其實本無意修仙問道。家中姊妹尚多，日後自有他們守護一方，也不知為何我爹偏偏覺得我能堪當大任。”
然後他突然湊近，小聲道：“反正啊到時候我假意落選，然後再溜之大吉，憑他老人家也不能說什麼。”
謝燭衣咂舌。
朱家或許不怎麼樣，但這人倒是挺實誠。可他既無所隱瞞，謝燭衣也如實道：“在下平仲謝燭衣，實不相瞞，我也是參加選徒的，但與公子不同，此行我勢在必得。”
衛衍這人雖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有一點他說的沒錯。
無論他爹孃待她多好，也無論她多視他爹孃如自已親生父母，但外人始終是外人，她不姓“衛”，沒資格一輩子賴在衛家。
尤其是她與衛衍年歲漸長，最近府裡風言風語傳的實在是不像話，什麼她是衛衍的童養媳，日後定要成親云云。
不只衛衍，就連她自已聽到都吐了半天。
她剛說完自已叫謝燭衣，就見朱錦安抽出腰間摺扇，盯著她若有所思地扇著。
謝燭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圍著自已轉圈。
他手中開啟的扇子上墨竹栩栩如生，在他的扇動下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他盯著謝燭衣看了一會兒，突然將手往她肩上一搭，鄭重道：“燭衣你放心，我雖志不在此，但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盡我所能，不留餘力地幫你。”
額……
謝燭衣很少見這麼自來熟的人。
更何況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能夠幫到她什麼啊？
但他既然開口，謝燭衣也不好拂了他的情，便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哎呀，錦安兄真是客氣，那日後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
這時朱錦安注意到謝燭衣手中捧了幾株花，紅白相雜，晶瑩剔透。
不過還真別說，這花襯人美，人襯花嬌的，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但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玉茗山何處有這花？
除非……
他驚叫一聲，捂著嘴問道：“燭衣，你這花不會是在後山摘的吧？”
謝燭衣承認的倒十分乾脆：“對啊，怎麼了？”
“完了完了……”朱錦安沒想到這小丫頭竟這麼不知天高地厚，摘了陸神女的花，“那你死定了，你肯定會被陸靈惜追殺的。”
他說著還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看著還挺嚇唬人的。
但她謝燭衣能被他三兩句話就嚇住了？
陸靈惜？
陸神女？
有點兒耳熟，聽過但沒見過。
莫非今日將她吵醒的人就是這陸靈惜不成？
那這樣講的話，她還要謝謝人家呢，不是這陸靈惜喊她，她還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
她道：“怎麼，錦安兄你認識這陸靈惜？正好，你來引薦引薦，今日多虧了她我才沒來遲，剛好我同她道聲謝。”
朱錦安道：“不是吧？你與陸靈惜碰面了？”
謝燭衣道：“算是吧，隔太遠，我反正沒看清她，她看沒看清我，那就更不知道了。”
朱錦安一拍額頭：“那你是真完了，這陸靈惜據說為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她定將你的偷花之舉看得一清二楚。”
嗯？
謝燭衣道：“她……不是神女嗎？”
朱錦安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偷聽，才湊近謝燭衣耳邊道：“成‘神’的有幾個不狠的？你以為靠一副軟腸子就能當神女了？那方寸之地豈不是誰都能當神女？這陸靈惜年紀不大，但心思縝密，高深莫測。絕非你我可以應對的來的。所以啊，我勸你趕緊將這花扔了，以後也別再招惹她，我們啊就遠遠觀望著，欣賞欣賞神女的風姿就行了。”
原來大家是這樣想的嗎？
她雖沒打聽過，但下意識認為方寸之地對這個神女不說敬仰萬分，但最起碼也有點敬畏之心。卻不想私下竟是這樣的態度，的確出人意料。
她跟這神女沒見過面，但聽他的描述倒讓謝燭衣想到一個人——衛衍。
衛衍那個臭脾氣她都能忍他這麼些年，她不信這個陸神女是何許人物，難道比衛衍還難對付？
還有這花好好的，她才不會扔。
後山那麼多好看的花長在那兒，又不許人去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嘛。
謝燭衣折下一朵插在髮間，不以為然道：“不好意思，你說的再邪乎，我謝燭衣都不怕。這世上能讓我謝燭衣怕的人還沒出生呢。”
“好！夠膽量！”朱錦安圍著謝燭衣轉了一圈，又勾住她的肩道：“不過，有我在，你也無需怕。”
他手一放在謝燭衣肩上，就感覺有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猛地拿開手，卻沒尋到是何人看向這邊。
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看的謝燭衣直搖頭。
這人總是一驚一乍的，沒一點靠譜，日後指不定誰幫誰呢。
這時，原本嘈雜的人群突然變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