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衝撞
空氣凝住了似的，眾人不知看到了什麼，十分一致地倒吸一口氣，自覺退後讓出一條路。
被眾人這誇張又統一的表情勾起了好奇心，謝燭衣將花隨手往腰間一別，不自覺朝人群中走去。
她倒要看看來的是何方神聖。
剛擠進內圈，還沒來得及抬頭，她突然感覺腳下跘到什麼東西。
這一跘不要緊，她踉蹌幾步，眼看就要與地面來個大大的擁抱。恰逢這時，余光中她看到似有人要從她身側經過，出於本能，謝燭衣一把薅住來人的衣服，卻不想這衣服竟這麼不結實，她一扯就掉了。
沒了支撐，謝燭衣瞬間摔趴在地。
當她睜眼時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截裙襬，明明只是普通的白色，在陽光下卻閃著耀眼的金芒。尤其是裙襬處所繡的玉茗花栩栩如生，跟她今日所摘的並無兩樣。
真別說，這裙子是真好看。
等等，為何感覺大家好像更安靜了？
方才是鴉雀無聲，此時簡直就是“死寂”。
謝燭衣疑惑間抬頭，卻正好與某人四目相對，也只是四目相對。
因為謝燭衣只看得見來人一雙幽冷的眼睛，而她剩下半張臉被她用寬大的袖子擋住，遮得嚴嚴實實。
謝燭衣不明白這人長得跟仙女似的為何要擋住臉不給人看，再說了她還能一直拿手擋著不成？想遮住臉不應該蒙個面紗之類的？
等一下，面紗……
謝燭衣恍然大悟地看向自已手心攥著的東西，不是旁的，正是她所想的面紗。
周圍空氣驟冷。
謝燭衣並未察覺氛圍不對，只想著趕緊把面紗還給人家。
她高舉面紗，“仙女姑娘，你的面紗還你！”
而對面之人並未伸手接過。
謝燭衣自知無理，又將功補過般地從腰間抽出一株花，伸到她面前，“花，也送你！”
她此舉一出，眾人頓覺空氣又冷了幾分。
謝燭衣雖仍不察，但發現手中的面紗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抬頭再看，那面紗竟已回到那人臉上。
還未等謝燭衣反應過來，只見那人手指一轉，她手心頓時傳來一陣涼意。
謝燭衣低頭一看，好傢伙，她手裡哪還有什麼花，只剩下冰渣渣。
這人也真是！不想要花便直說，至於把這麼好看的花變成冰渣子嗎？
謝燭衣心裡正惋惜著，卻聽人群中傳來朱錦安由遠及近的聲音：“諸位讓一讓，讓一讓……”
朱錦安擠過人群將謝燭衣攙起來，“沒事吧？”
朱錦安沒找到是誰在盯他，反而一回神發現謝燭衣不見了。此時正好看見人群圍作一圈，他隱約覺得謝燭衣在裡面。當他擠過人群時，果真看見謝燭衣趴在陸靈惜腳邊，而陸神女高高在上地看著謝燭衣，感覺一腳就能將她踩死。
他一想便知是謝燭衣衝撞到了陸神女。
他也著實沒想到這謝燭衣竟這麼有本事，短短一天觸了陸神女兩次黴頭。
他滿肚子擔心，而謝燭衣卻只拍了拍衣服道：“沒事沒事，被跘了一下而已。”
聞言，他一面佩服謝燭衣的心大，一面臉上堆笑，對陸靈惜道：“神女莫怪！我朋友第一次來玉茗山，對這兒不熟悉，有衝撞到您的地方，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包涵……”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陸靈惜正了下身，徑直朝高臺走去。
跟沒看到他似的。
朱錦安倒暗自慶幸神女“忽視”他，可眾人見狀心中卻忍不住腹誹：這陸神女年紀不大，竟果真如傳聞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雖說她甚少出山，但碰到了還是躲遠些的好，保不齊怎麼就觸了神女的黴頭。
還有這不知哪門哪派來的小丫頭，冒冒失失的不說，還一點兒眼力見沒有，這日後若是留在玉茗山，指不定怎麼跟陸神女犯衝呢。
……
陸靈惜越走越遠，只留給眾人一個神仙似的背影。
盯著她的背影，謝燭衣得出一個結論：這陸神女一定是不吃飯，只喝露水長大的。
但此人只是不食人間煙火而已，倒也沒朱錦安說的那麼嚇人，人挺冷倒是真的。
不過呢，是她無禮在先，人家不願搭理她也屬正常，大不了日後尋個時機再好好賠不是唄。
總之呢，這人起碼比那個衛衍要好相處多了。
衛衍那人才真是睚眥必報，小人行為。
陸靈惜一走遠，朱錦安就在她耳邊說著此人是多麼可怕，方才她是多麼“命懸一線”，他又是怎樣的“英雄救美”，但她內心此刻只想著衛衍。
卻不想說曹操便見曹操。
謝燭衣正腹誹時，發現衛衍竟不知何時就站在她斜對面盯著她。
謝燭衣著實被衛衍這個陰惻惻的眼神嚇了一跳。
然後，她看見衛衍張嘴對她說了幾個字，看口型，那幾個字是：丟人現眼。
謝燭衣心裡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不是，這人有毛病吧？
她丟誰的人了？
現誰的眼了？
這個衛衍還真是欠收拾。
不甘落了下風，她攥著袖口，暗暗朝衛衍比了箇中指。
只見衛衍翻了下眼皮，把臉別了過去。
恰巧這時，報時翠鳥撲稜著羽毛，在眾人頭頂盤旋鳴叫。
而山林中也傳來一聲鐘鳴，久久不散。
這便是要開始了！
等候已久的眾人迫不及待地朝高臺上望去，只見無塵真人和衡廬散人不知何時已至高臺之上，而陸靈惜則靜立在一側。
臺下眾人齊刷刷向著高臺行禮：“恭迎無塵真人，衡廬散人。”
衡廬散人抬手道：“諸位小友無需多禮，今日是我玉茗山六年一度的收徒大會，無論旁聽也好，還是有心拜入玉茗山門下也罷，得諸位賞識，實乃我玉茗山之幸，在下先謝過各位了。諸位舟車勞頓實在辛苦，願小友們皆不虛此行，有所學，有所獲，有所感，方不悔來這一遭。”
“廢話老朽就不多說了，想必諸位都是有備而來，對玉茗山的規矩也略知一二。旁聽者為期三月，三月後自行下山。而拜師者則需透過層層關隘，最終全部透過者，方有資格留下。至於留下幾人……”
他笑了下道：“諸位也知玉茗山向來講究緣法，哪怕透過選拔者，若無仙緣，也自是不會留的。”
這倒是真的。
玉茗山收徒極為嚴苛，若你根骨平平，哪怕贏到最後，也不會收你。
近百年能進玉茗山修行之人寥寥無幾。
這也是為何玉茗山明明是方寸之地第一仙山，但人丁卻如此稀少的原因。
但如今收徒嚴苛，謝燭衣從一直沉默不發的無塵真人臉上隱隱猜出還有一因，那就是玉茗山不屑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