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謝燭衣睜眼,她依舊被鐵鏈吊在這兒……

很快,婦人又進來絮絮叨叨一會兒……

很快,衛衍出現在牆角……

謝燭衣下意識摸了摸自已的肚子,完好如初,而方才那種鑽心的疼,謝燭衣這輩子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而始作俑者,此時依舊步步逼近。

不是吧?

還來?

謝燭衣手捂住肚子,驚恐地看著他,“你……你幹嘛……你……你別過來!你也看到了,殺了我根本沒用的啊!”

來人彷彿沒聽到她說話一樣,將她逼到床角,直接單膝跪到她面前,雙手狠狠捏著她的肩膀。

謝燭衣感覺自已的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對這種說不通的人,謝燭衣也是真的無奈了,“所以你是覺得殺我的方法不對,捅死我不行,改捏死我了?”

捏著女子瘦弱的肩頭,衛衍垂眸,眸色漸暗,起了波瀾。

七年時間說不長也不長,說不短也不短。

卻足夠讓人對另一個人的記憶淡忘。

時間殘忍如斯,哪怕那個人的聲音樣貌如刀刻在他心裡一般深刻。可此後漫長歲月的某一日裡,他想到了很多人,卻獨獨沒想到在方寸之地裡,眼前人最像的其實是他早亡的夫人。

他手不自覺地撫上女子的臉,他想拂去她臉上的霧,看清這霧下的人臉,卻無濟於事。

感到衛衍的手在自已臉上摸來摸去,謝燭衣心生怪異,一把推開他,“你搞什麼?耍流氓啊!”

衛衍重新圈住她,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她的後頸,語氣卻輕鬆起來:“你不是說要與我合作嗎?好啊,我替你砍了這鐵鏈,而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到底是誰?”

他頓了頓,“或者說,你姓謝嗎?”

謝燭衣心一驚,她不知衛衍是憑何認出她的。

可是,她僅憑几句話就認出他是衛衍,而他在捅了她一刀之後才有所試探。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她對衛衍算得上仁至義盡,可衛衍對她,不過爾爾。

“對啊,我是姓謝。”

“全名。”

“謝謝。”

“什麼?”

謝燭衣提高聲音:“我爹姓謝,我娘也姓謝,所以我呢就叫謝謝。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他嘴角勾笑,“那不知謝謝姑娘家住何處?師從何方?”

“謝謝”二字從他嘴裡說出來不知為何竟多了些許輕佻的意味。

謝燭衣不自在地別過臉,“你這已經是第二個,第三個問題了吧?”

衛衍挑眉,“行,那我不問了。”

反正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說罷,他輕輕拿起謝燭衣被鐵鏈拴著的手,將短刃平伸進套著她手腕的鐵拷裡,往外一扯,嘩啦一聲,束縛住謝燭衣的鐵鏈就這樣被解開了。

這樣的一刻,曾經的啞女可否等到過?後來,她逃出來了嗎?又是遭遇了怎樣的事致她斷臂?

揉了揉被勒紅的手腕,謝燭衣暗暗發誓,要讓欺負啞女的人付出代價!虎毒尚不食子,有的人連畜生都不如!

“勒疼了吧。”

正在謝燭衣義憤填膺之時,衛衍不知何時抓起了她的手腕,朝她手腕的紅痕輕輕吹著氣。

毫不誇張地講,謝燭衣的手背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衛衍這樣子,倒似方才把她攮死的另有其人。

她“刷”地一下將手抽出,道:“不疼不疼,還沒你方才那刀的萬分之一疼。”

衛衍眼簾微垂,他將刀放在謝燭衣手中道:“來,換你捅我。”

“別。”

她可沒有虐殺人的變態愛好,不過這把短刃倒還稱手。她道:“你若是覺得心裡過不去,不如將這把短刃送我。”

“你若喜歡便拿著。”

一把小刀而已,此時眼前人向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爬梯子摘給她的。

謝燭衣接過短刃,拿在手裡比劃了兩下。

看著眼前人對這把小破刀愛不釋手的樣子,衛大少爺又開始找不著北了,“你喜歡這些啊?這簡單,這種刀我家沒有上萬把也有幾千把,等出了這兒,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衛衍這語氣與謝燭衣記憶中的他重疊,家世,家產,讓咱們衛大公子不知何為低調,只一身傲氣,瞧誰都瞧不上。謝燭衣揶揄道:“哇塞,公子你這麼富啊。”

衛衍坦然道:“那是自然,整個方寸之地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我更富的了。”

此言一出,他幾乎是表明了他的身份。

誰不知整個方寸之地最有錢的是平仲衛家?

說完,他手肘往膝蓋上一搭,微眯著眼觀察眼前人的反應。

謝燭衣只當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身子往後一靠,貼著牆壁,道:“可惜啊,倘若出不了幻境,公子你有錢也花不著嘍。”

“也是,”衛衍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有意無意地勾起一縷謝燭衣垂下的頭髮,道:“那倘若我們出得去,萬貫家產,我分你一半如何。”

他說得輕巧,好似得到一顆蘋果,善心大發要給她一半。謝燭衣卻聽得咋舌,道:“不必不必!我與公子你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你若因攮我一刀心裡過不去,賞我個百八十兩意思意思一下就行!”

謝燭衣說話不著四六,衛衍卻笑了。

他怎麼沒發現,他怎麼才發現。

眼前人一言一行與他的謝燭衣一模一樣。

他彷彿能透過這層薄霧看見她一雙眼睛靈動朦朧。

她的一雙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翹,明媚豔麗,眼形偏圓,笑時又一派天真。

他曾經很討厭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張臉。

衝誰都一張笑臉,諂媚極了。

後來他又很喜歡很喜歡……

曾經他們總愛吵架,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少年人年輕氣盛,誰也都不願服誰。每每撕破臉吵完架後,謝燭衣都要遙遙地衝他比個中指,衛衍看到也不理會她,謝燭衣卻覺勝了他一籌。

就像方才她死時一樣。

他從不敢奢想謝燭衣的殘魂還留存於世,可當眼前人比出那個手勢時,他不可思議,心裡蔓延開極度的欣喜,掀起滔天的浪。

七人祭如何,濫殺無辜又如何,他只要謝燭衣。

她如今不願坦誠相待,不願與自已相認,或許他該問她些什麼,可此刻他只想同她說一句話。

謝燭衣,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

……

謝燭衣無動於衷地捏了捏坐麻了的小腿肚兒。

哪怕大概猜到衛衍已發覺了自已的身份,謝燭衣依然選擇裝死到底。她並不想與現世的人產生任何交集,更何況出了這幻境,她連自已是否存在這世間都不確定。

薄霧殘燈,二人緘默,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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