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巖詫異謝燭衣罕見的依了他一次,卻聽她又道:“道士哥哥也不許去。”

蒙巖知道謝燭衣是為他的安危著想。

他此時盯著眼前的黑洞,漆黑的洞口像吃人的地獄,就等不自量力的人自投羅網。

說來也怪,從來到這起,到這個黑洞出現,蒙岩心裡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就像漂泊的船隻有了停靠的岸。

青石鎮……

母親……

槐村……

黑洞……

腦袋一陣眩暈,蒙巖支撐不住,幾乎整個人要跪在地上。

很多似乎不屬於他的記憶一下子湧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好像想起來了什麼。

察覺到蒙巖的不對勁,謝燭衣立馬上前攙住他,“道士哥哥你怎麼了?”

緩了片刻,他斷斷續續道:“陸姑娘,就在剛剛,我想起一樁事。當然說來你可能不信……”

“我知道我叫蒙巖,住在青石鎮,家中有母親,我的志向是降妖除魔……可我其實不記得青石鎮在哪裡,我母親是什麼樣子,我只記得我要殺邪祟……我渾渾噩噩地走啊走,走到一個叫槐村的地方,很奇怪,我就停住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走了,就好像我知道有村民會來求助我一樣。”

“後來我找邪祟,被邪祟追,再到這裡,看見這個黑洞……很多事情我彷彿經歷過幾萬遍,又彷彿是第一次……”

“但每次最終的歸處,”蒙巖指著黑洞,神色一凝,“都是那裡……”

等等!

蒙巖一下子說了這麼多沒頭沒尾的話,謝燭衣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蒙巖的臉,“你是蒙巖嗎?還是被誰奪舍啦?”

蒙巖很確信地點頭:“陸姑娘,我的確是蒙巖。”

“額……”震驚之餘,謝燭衣努力縷清思緒,“所以你是說出槐村,除邪祟,遇見我,進黑洞……這些事你通通都經歷過很多次?”

蒙巖糾正她:“有一件不是。”

謝燭衣:“哪件?”

蒙巖:“遇見你。”

謝燭衣不信,“你不是說你記不清是幾萬次還是第一次嗎?”

蒙巖無比肯定道:“如果遇見過姑娘你,我肯定會記得的。”

謝燭衣半信半疑道:“為何之前沒聽你提過?是沒想起來?”

“對。”

“那為何現在又想起來了?”

“是黑洞。”蒙巖陷入沉思,“是它告訴我的。”

謝燭衣心很亂。

她,她的墳,蒙巖,邪祟,這些事物究竟有何關聯?

何人為她立碑修墳?

為何她在墳旁死而復生?

墳下黑洞是誰所為?

為何蒙巖又對黑洞熟悉?

那個邪祟又是怎麼回事……

這一切謝燭衣目前還搞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她是確定的,那就是這個詭異的黑洞蒙巖萬萬不可進去。

她拽住蒙巖的衣袖,故作瀟灑道:“既是如此,道士哥哥我們離開好了。這黑洞裡有什麼,儘管留給衛衍他們幾個探究便是。”

還是那句話,蒙巖不可以出事。

蒙巖卻搖頭:“沒用的,就算現在不去,下一次也還是要去的。”

蒙巖別過臉,不去看謝燭衣露在袖子外的半截手腕,耳朵卻控制不住地發燙,他道:“恐怕到了下次,就再也看不到姑娘你了。”

聽出他言語中的遺憾,謝燭衣一時也不知怎麼寬慰他,她這人向來神經大條,說不來安慰人的話,只拍拍他的肩膀,依舊瀟灑道:“怕什麼,如果非去不可的話,我陪你一起去。你不是說遇見我是例外嗎?那正好,說不定這次有我在,你就逢凶化吉,再也不會有下一次。”

蒙巖粲然一笑,“好。”

他眉頭一緊,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其實還有一件事……”

“還有?!”

“不不不……”見謝燭衣反應這麼大,蒙巖趕忙解釋:“與我無關,是陸姑娘你的姐姐,我覺得她有點奇怪……”

謝燭衣不解:“哪裡奇怪?”

蒙巖想起不久前,他拾起樹下的道袍時,發覺陸靈惜不知何時一直看向這邊,起初他以為她是在走神,可後知後覺,那時謝燭衣就站在他身側。

可真要說她到底在看什麼,蒙巖也拿不準。他撓撓頭道:“眼神奇怪算嗎?”

陸靈惜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還能看見別的眼神?

算了,陸靈惜如何,謝燭衣此時不想知道,當務之急是趁蒙巖還活在這一次的時候,把所有疑團解清。她推著蒙巖向前走:“道士哥哥,我們快些跟去吧,我姐姐的事,等出了黑洞再說也不遲。”

也罷,她們本是姐妹,心有靈犀也屬正常。蒙巖又想到她們姐妹二人都未尋到時機相認,他原打算支開旁人,為二人尋找良機,可如今自已連能不能活著出來,能不能再與謝燭衣同行都未可知。

“陸姑娘,”他突然停下,背對著謝燭衣,神色有些悵然地道:“如果我不能活著回來,如果我去了下一次,請你務必要照顧好自已。”

謝燭衣想說此時此刻很不適合講這種晦氣的話。但看著蒙巖落寞的背影,她一時沒說出口。

謝燭衣扯了下蒙巖垂下的手腕,示意他轉過身來。

蒙巖側身看她,只見她笑容明媚,眼神卻無比堅定:“蒙巖,你信不信,千難萬險,我都會帶你平安歸來。”

看著眼前女子真摯無比的眼神,蒙巖像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反握住謝燭衣的手。他手指顫抖,甚至不敢正眼看她。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覺到謝燭衣說的很多話是在誆他,但很奇怪,無論她說什麼他都願意信,就像此刻一樣。

謝燭衣見蒙巖嘴唇微啟,似想再說些什麼。

突然這時從黑洞裡探出個腦袋:“喂,這位仁兄,不如和我們一同前去?多個人多個幫手嘛。”

見對面站著的人沒反應,陸千陸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喂!這位仁兄聽不見我說話嗎?”

嗯?

謝燭衣一愣。

陸千陸是在跟她說話嗎?

他能看見她了?

等等。

什麼仁兄?

謝燭衣茫然無措地看了看身側。

蒙巖呢?

他人去哪了?

她猛地反應過來什麼,看向自已的手,這雙手寬大又熟悉……

見鬼,她變成了蒙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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