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後,昏暗的房間裡便再沒有一絲光亮。房間陰冷潮溼,角落裡老鼠發出“吱吱”的叫聲。牆壁生了黴斑,像個巨形的蜘蛛趴在牆上。

房間很小,只放了一張床。

床上半跪著一個穿白衣的少女,身形消瘦,薄紙一般,好似一陣風便可將她吹散架。

少女一頭黑髮垂到腰間,卻也只是失了光澤的枯草。她的臉本就小的不像話,此時雙頰微微凹陷,更是堪堪沒巴掌大。

細看少女其實是極其明豔的長相,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勾人心魄。挺翹的鼻樑下薄唇不點而紅,本該好看得生動明媚,張揚肆意。

可她此時卻面如死灰,眼神麻木空洞,好似對人世間全無留戀。

少女纖細的左臂被一根鐵鏈高高吊起,她整個光滑白淨的手臂緊貼生了黴斑的牆壁,彷彿在被這隻巨形蜘蛛啃噬。鐵鏈的另一端連著一根粗釘,在牆的頂部,將她整個人牢牢釘死在這個如同地獄般的牢籠裡。

屋內的顏色,除了她左臂的那截紅繩,還有系在她左臂的白帛,此時浸了血,扎眼奪目。

漆黑下,少女同樣漆黑的瞳孔木訥地盯著地面,好像地上有什麼東西將她整個神智吸了進去。

這時屋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少女沒有抬頭。

緊接著是鑰匙開啟門鎖的聲音,少女依舊盯著地上的某處,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門“吱呀”一聲開了,門縫裡露出一雙婦人的手,佈滿紋路,粗糙不已。

婦人一手提燈,一手提著食盒,進來後,輕聲將門帶上。

她走到鐵鏈下栓著的人跟前,刻意提燈在少女呆滯的臉上晃了兩下,看見燈下人眉頭微微皺起,才放下心來。

她將燈和食盒一併放在床旁,一邊開啟食盒,端出飯菜,一邊拿衣角擦著眼淚。

婦人一開始還能忍住淚,夾起一塊肉輕輕往少女嘴裡送,可少女偏偏牙關緊閉,怎麼都不肯張嘴。

婦人的情緒再繃不住了,手瞬間沒了力氣,肉也掉在地上。她用勞作的手撫上少女慘白的臉,哭道:“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整日整日的不吃飯該怎麼活啊!”

說著手摸向鎖著少女的鐵鏈,頓時心裡既愧疚又心疼,道:“乖女兒,你爹說只要你服個軟,他便不鎖著你了,你怎麼偏偏那麼倔啊……”

見女兒沒理自已,她又喃喃道:“你爹那時只是喝醉了,真的只是喝醉了……”

她重複了兩遍,倒像是說給自已聽的。

突然,原本盯著地面的少女像是看到了什麼噁心的畫面,嘴角抽搐,一隻手扶著床沿往外嘔。可她幾日幾夜沒吃東西,什麼都吐不出來,只嗆得眼淚橫流,雙頰通紅。

昏暗跳動的燭燈下,地上胡亂鋪的茅草散發出腐敗難聞的味道。在茅草縫隙中夾著三隻白色肉蟲,兩大一小。原本兩隻大的依偎在小的旁邊,後來,其中一隻大肉蟲蠕動到了床下,只剩下另一隻大的和那個小的獨處。

再然後,謝燭衣看到了令她作嘔的一幕。

大的騎到了小的身上,壓制,抽動……

想到了那三隻披著人皮的肉蟲,再加上心裡隱隱冒出彷彿不屬於自已的反感情緒,謝燭衣沒忍住罵了句:“真噁心。”

原本擔憂著給她拍背的婦人,在聽到她出聲後驚訝地從床上彈起,手指不可思議地指著她,連說話都結巴了:“啞女你……你竟然……說話了!”

啞女?

謝燭衣側目看著身前的婦人,她能看見婦人身上穿著的麻衣粗布,看得見她佈滿皺紋的手,卻看不清婦人的長相,婦人的臉周像布了一層霧,越想看清霧卻越濃密。

謝燭衣倒也沒感到多奇怪,這裡是斷臂的幻境,所以所有人的臉都是模糊的。

令她奇怪的是這位婦人的反應,自已的女兒能說話了,她言語之中沒有喜悅,盡是驚恐。

除非……

除非她害怕自已女兒會開口說些什麼。

她究竟在害怕什麼呢?

啞女又為何要被鐵鏈鎖在這?

這個婦人方才說啞女父親……

猛然意識到啞女遭遇了什麼,謝燭衣心裡又是一陣噁心,她感覺自已的心陡然下沉,如墜冰窖。

“娘,”謝燭衣開口,聲音如同埋在雪地下生鏽的鐵,冰冷嘶啞,“我能說話了,你不開心嗎?”

謝燭衣面無表情的臉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可怖。

婦人看著她,心裡發怵。

眼前人不像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出生時便是啞巴,自幼時起便是柔弱的性子,哪怕被鎖在這兒,也從未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彷彿她不是她娘,倒像是她仇人。

“娘當然開心……”婦人嘴上說著開心,身子卻在往後退,退到門外時便是一陣急促的上鎖聲。

聽著門外婦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謝燭衣的心突然一酸,這個喊自已“乖女兒”的婦人此時匆匆離去,會搬來什麼人,自已又會面對什麼可想而知。

四下寂靜,屋內有光,謝燭衣的眼神卻似置身黑夜般迷茫。

謝燭衣晃了晃拴著她手腕的鐵鏈,粗硬的鏈子將纖細的手腕磨了一圈紅印。不知這家人拴狗又是用的什麼繩索,此時她覺得自已連條狗都不如。

無論現實還是在啞女的幻境中,她的親緣都如此涼薄,真是讓人有點難過。

……

“你怎麼被像條狗一樣拴在這?”

屋內響起陌生低沉的男聲。

謝燭衣吸了吸鼻子,警覺地看向四周,身側雖只有一盞婦人留下的燈,卻足夠將整個屋內一覽無餘。

當她望向牆角時,神色一頓。

牆角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子,長身玉立,氣宇非凡,明明是普通的布衣,到他身上卻像是著了華服。

同樣的,謝燭衣也看不清他的臉。但封閉的房間,被鐵鏈鎖著的自已,再加上一個陌生的男子,此情此景足夠讓人不適。

察覺出眼前人的不自在,男子倚著牆壁,神色懶懶道:“你不必怕我,更沒必要揣度我從何而來,因為出現在這裡,我比你還莫名其妙。”

他言語之意是他不是壞人,而且貌似也是被捲進幻境的人。她是被斷臂拉進幻境的,那眼前人又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斷臂的幻境?謝燭衣忍不住問他:“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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