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克萊爾依舊抱著科西嘉的法典,法典上的科西嘉依舊昂起頭顱。

“最後的訊息,他向南去了——我失敗了。”漢高的語氣顯得無奈,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當然,他可能是回家了,這一切都說不準,用我去看看嗎?”

卡基抬手回絕。“不用了,我親自去。”

戰爭結束後的兩個月,卡基急於打理獲封伯爵的封地與應付米哈伊爾·庫圖佐夫和文尼察公爵,當處理完這些瑣碎的事情後,他才想起來那封被堆疊在抽屜裡的信件。

“很抱歉,卡基·米耶爾先生,我沒有得到什麼線索。”站在他面前的葉爾蓋·加里寧說。“我一直都很好奇您為什麼要堅持找這麼一個高盧軍隊中尉?他所屬的52師被你部打散了兩次,第二次甚至直接肢解了。他為什麼就沒有死在這當中的可能呢?”

卡基擺擺手。“好了,葉爾蓋·普林斯基,謝謝您的幫助,麻煩了。這個人我必須要找,要不就是找到他的屍體,我堅定的信著我會找到前者。”他那不容置疑的眼光盯著葉爾蓋,良久,葉爾蓋服了軟,不再追問。“好吧,您這麼相信,我沒有理由勸阻您。只是有一件事不知道您聽說過沒。”

“嗯?什麼事?”盧克問。

“是這樣的,馬賽事件您聽說過吧,今年8月14日,趁著維多利亞主力在林貢斯和盧瓦爾西部一帶作戰,位於高盧南部的移動城市馬賽聯合城外義軍消滅了駐守的維多利亞部隊,光復馬賽。得此訊息,整個高盧南部的反動勢力迅速躁動起來,他們彼此連結,密謀起義以響應中部各地抗戰的高盧軍隊。直至8月27日,高盧南部的4座移動城市與大小几十座村鎮相繼起義,迅速撲滅佔領區政權,這事傳開後對威靈頓公爵和溫德米爾公爵率領的維多利亞主力部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到了9月2日,後備部隊在開斯特公爵的率領下撲向高盧義軍,迅速湮滅了所有光復土地,平定了佔領區起義。而作為報復,在反撲過程中開斯特公爵的軍隊大肆屠殺起義地區民眾,以至於部分地區出現暴屍千里、城土蒼夷的狀況。據推測,死亡人數不會低於10萬人。”

卡基愣住了。“為什麼這麼嚴重的事沒有報告呢?”

“維多利亞方面對外宣稱已鎮壓叛亂,並公佈了死亡人數,當然只是一些虛假的數字,但這就足夠了。不會有幾個人閒著沒事去驗證這件事的真實性,要不然就是對維多利亞國威的挑戰。更何況現在屠殺的核心區域已經被嚴重戒嚴了,弄到證據難如登天,所以這事就這麼草草了結了,不會有人再覆盤。”

卡基聽完後沉默良久,隨後一把抓住葉爾蓋的胳膊,叮囑他說:“葉爾蓋·普林斯基,有沒有維多利亞公佈的佔領區圖紙?”

“這是有的,他們在維爾納會議上當眾劃分出的轄區,我這裡有一份,只是要等我些時間回去取。大概半個小時吧。”

卡基左手一轉道:“好極了,你去取地圖,我安排一下事務,今天就要去那裡一趟了。”他起身拿起電話,打給了米科羅維奇上校,要求他開來一輛軍用吉普車。轉身取下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肩上,將佩刀掛在腰間,冰冷的機械臂拍拍葉爾蓋的肩膀。“我在軍營門口等你,別讓我等急了。”

“行,我馬上就回來。”

一刻鐘後,一輛吉普車停在大營門口,從車上下來的米科羅維奇迅速行了軍禮,便接著他走上車去。

“上校,公爵那邊……”

“您放心好了,他這種懶蛋可不會腦子發熱就下來軍營裡巡視。整個邊部都是您的眼線,只管放心去。”

盧克點了點頭。“我明天上午之前會趕回來,這期間師部的事務就交給你了。”

“遵命。”米科羅維奇挺直了身子。

大約半個小時的時候,葉爾蓋出現在視野當中,喘著粗氣將頭送到玻璃視窗,遞來一張軍用地圖。“都在這上邊了,還有什麼說得嗎?”

“麻煩你了,幫我盯緊公爵的動向,有什麼情況在我回來後告訴我,最近也該到赴宴的時日了。”

“瞭解,去吧。”

玻璃窗迅速搖上,司機啟動了引擎,隨著車身顫動,四個輪子飛也似地摩擦著地面衝出去了。

如此熟悉的雪原。呼——即使坐在車中依舊感覺寒氣逼人。卡基沒有急著去看葉爾蓋遞來的地圖,而是側過頭看向窗外,冷峻的眼不禁平和下來。冬日裡豔陽高照,暖茫茫的光線投映在雪地上,顯得積雪更加白皙了。這感覺有些熟悉,說不出口,就這麼回味著。卡基正要攤開地圖,卻心血來潮,透過前面的後視鏡打量著司機的面孔。那是一箇中年男人,一臉絡腮鬍子,眼袋凹陷,生出數條皺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滿是老繭,那滄桑的眼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從容自在。

“士兵,你開幾年車了?”卡基突然開口,這可給司機嚇了個激靈,握住方向盤的手卻依舊穩穩當當的。

“師長,11年了。俺之前都給貴族老爺開車的。”司機如實回答,並沒有多少拘謹。

“怎麼來部隊裡了?”

“還不是丟了之前的工作嘛,就是……俺得了石頭病,我想這瞞不過您。因為這病,老爺就不叫我開了,給我趕了出來。”

“礦石病。”卡基嘴裡唸唸有詞。“你也是感染者啊。”

他這麼隨隨便便一說,在司機聽來倒是多了一絲韻味。興許是察覺到他的緊張,卡基又開口說:“無妨,我剛進來就跟感染者打交道了,你開車很熟練,這很好。”

看著他那嘴角自然揚起的弧度,司機鬆了口氣,不過他也不敢再亂說話了,空氣就這麼冷寂下來。索然無味,卡基不再閒聊,雙手攤開那張區劃圖,就這麼看了下去。車輪永遠轉動,輾過的痕跡一目瞭然,那壓低的變了色的灰雪在周遭茫茫的白雪地中顯得無比突兀。

靜寂的荒野,死神的骨骼扭動著,祂沙啞的嗓音化作呼嘯的狂風,在夜晚凍死那些廢墟中的可憐鬼。移動城市的殘骸附近聚集著成群的難民,他們拖家帶口,揹負沉重的包裹,一步一步朝著未知的盡頭走去。維多利亞和萊塔尼亞計程車兵無情的鞭撻著他們,監督著強制移民令實施。最後不是倒在荒地上成了鉗獸的食物,就是被鉗獸撕裂皮肉成為了食物,沒有區別。

車上,卡基死死抓住地圖右下角的一個區塊不放,這自然是比利牛斯南部的那塊區域,原高盧國境的西南境線。他清楚地記得,就是在一角上的某個地方,他見到了那一座村子。很快,他憑藉著多年積累的經驗判斷出在這小小的西南角上不會有維多利亞的駐軍。就像是腐肉被獵食者無情的遺棄一樣,小小的西南角並不在佔領範圍內,甚至不在看管範圍內。如此一來只會有三種情況,一是克萊爾的村子已經被勒令遷移了,那裡只剩下一排排空屋子。二是克萊爾的村子遭到了維多利亞的報復性屠殺,罕有幸存。三是維多利亞人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小角落,完全遺忘了。相較於後兩者,盧克更相信第一種結果。畢竟西南角沒有戒嚴,而且以維多利亞的實際行動來看,他們斷然不可能放過昔日死敵的每一寸土地。這麼看來,斯皮特大抵是和親人團聚了,或者是在得知情況後正走在前往保留地尋找親人的路上。不管怎麼樣,自已過去都沒什麼實際用處,那麼就當是緬懷一下過去也不錯。他如此樂觀的認為著。車子繞過維多利亞吞併的高盧國境,在盧瓦爾北部改向西行,繞了一個大彎子才來到比利牛斯南部。這一路上見到的景象著實豐富,其中便包括那可憎的山脈。等走完這繁長的一路後已近黃昏,夕陽急不可待的要扎進地平線下面,急匆匆的灑下幾道餘暉便隱匿在起伏的山丘中。天色昏暗,感到暈厥,那前方的平原上不出意外的鑽出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只是不同尋常的是,無一例外的摔了磚瓦黑了木樑。圍牆的缺口像是被鉗獸啃掉,焦炭般漆黑的房梁碎片無助地擁抱著沙土,破碎的玻璃訴說著苦楚,殘垣之下藏匿著惡臭的氣味。眼前之景在卡基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很快平復心情,面色沉重的朝村內走去。

安靜的令人絕望……

踏—踏—踏——憑著過往的記憶,他走到熟悉的鄉路上。只是這兩邊的屋舍只剩下一片蒼夷之景,斷了人魂魄,忘了昔日景。卡基抬起手,觸控著一邊斷裂的院牆,那炭黑的模樣刺激著神經,再次抬手,只留下一手黑色的痕跡,搓搓手指,又繼續走了。

太陽數著時間,一頭扎進遙不可及的端點,任憑怎麼呼喊也沒用。白雲拂去晚霞,亙古的雙月掠過枝頭,笑著揮揮手,迫不及待的為自已戴上冠冕,牽動著群星歸位。大地昏黑,無言沉睡著。

提起探照燈,亮眼的光線投射在地面上,細碎的石子後是深邃悠遠的陰影,在鮮明的對比下顯得更突出了。踏—踏—踏—摸索著道路,踩著石子與斷壁,咔噠——咔噠——崩起的石子迅速跌落,突兀的聲音令人感到彆扭。卡基看著每戶門前的樣式,分辨著大相徑庭的廢墟。他看得很仔細,細細揣摩著,不放過一絲一毫。踏—踏—踏——他停了下來。

踏—踏—踏—卡基跨進這家的大門,踩著生硬的石地板,踢走一個個碎塊,用探照燈在院子內晃了幾下,最終在地上發現了一本嚴重磨損的書籍。他緩緩俯下身子,用右臂的假肢拾起書籍,湊進來細細一看,一字一句的翻譯著封面上的高盧語,最終得出了結論——“高盧民法典”。封面依舊是提著天平昂首的科西嘉,雄鷹與獅子依舊環繞著他微微頷首。翻開扉頁,上面沾著濃濃的血跡,以及一句潦草的話語“為自已死去”。

正當卡基還在端詳著時,剛跨進門的司機突然發瘋似地大喊“師長!小心!”,同時朝這邊衝來。這話剛鑽進耳朵,抬起頭來的卡基便瞅見一柄尖銳的匕首刺至身前。握著匕首的黑影全身壓過來,完全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已經來不及抽刀了,卡基迅速抽回右手的機械臂擋在身前,聽著零件被刀刃貫穿的聲音,隨後是攪動,可不管怎麼樣都無濟於事。這時司機的身子已經撞了上來,一下子將黑影撞開,使卡基脫身。脫離了刺擊後左手迅速抽刀,順勢揮了出去卻砍了個空。黑影很警惕,見到失手後一下子抬腿翻過院牆逃走,最後移來的燈光只鎖住了一個腳踝而已。

司機還想衝上去,但被卡基的手拉了回來。“小心點,別離開我。”他檢視了一下機械臂的損壞情況,然後跨出了院子的大門。循著剛才對方逃去的方向,他來到院子後面的過道警惕地走著,直到面前出現了交叉路口,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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