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不知道自已跑了多久,他的雙腿隨著每一次接觸而劇烈的脹痛,無力感幾乎席捲全身。在漫長的奔跑後,三人繞過交鋒的前線,順利來到空曠的荒原上。眼前黑壓壓的部隊迅速鑽出高速軍艦,改縱隊為橫隊,連成一線。腳步聲整齊劃一,沉穩而倉促,大地震顫。就在雙方迫近時,佇列前沿計程車兵立刻警惕起來,朝著盧克大喊:“什麼人?停下來!再走就要射擊了!”

盧克尚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為看見部隊而欣喜。聽到士兵們的質問,他迅速抽出一隻手揮動起來,同時喊道:“這裡有傷員!我們需要醫生!有沒有醫生!”

士兵們沒有理會盧克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們將這視為挑釁,紛紛轉為戰鬥狀態。一發弩箭從陣中射出,擊至盧克腳下,顯然這不能使他停下來。緊接著第二發駑箭射出,這一次準準擊中盧克的右肩,劇烈的疼痛使他重心不穩,不得不用一隻腿撐著,跪在地面上。

別里科夫見狀迅速上前,他張可雙臂,將盾牌挺立在地上,擋在盧克面前。“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一夥的!”

“我們才不管你是不是敵人!擋在進攻面前的人都將剷除!現在回去!”

“可我們需要醫生!要不然這位士兵就要死了!求求你們了,讓我們過去吧!”

“這裡沒有醫生!快回去!”士兵們依舊沒有讓道的意思,密集的佇列徑直撞了上來。

別里科夫也怒了,他直接摘下頭盔,用最大的聲音吼道:“你們能不能講些人情!我們需要醫生!”

“這裡他媽是戰場!不講人情!繼續前進!”軍陣緩慢前行,踐踏著雜草與石子。高頭大馬的前鋒擠滿了視野,盾衛和前鋒突擊手的身軀連結成山,威嚴不可撼動。雙方愈發地接近,幾乎要在頃刻間傾軋三人。盧克無助地看著綿延的佇列,先前的欣喜早已煙消雲散,只有不甘和悔恨填滿心頭。

“戰士朋友們!求求你們了!我別無所求,只希望能救救這位傷員!我懇求你們讓我們過去,我知道這要求蠻橫無理,甚至違反軍規。但我願意承擔一切風險!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為了能救救他!求求你們了!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盧克早已淚流滿面,儘管如此,軍隊沒有回應他誠懇的請求,只有沉悶的腳步聲震動大地,此刻是如此恐怖。

淚水跌落,或衣服,或地面,直至拉夫地手背被淚水浸溼,手掌突然間顫動一下。

“盧克?”耳畔聲音如故。

“盧克,你怎麼又哭了?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心呢?誰又欺負你了,我幫你教訓他。”他的聲音極度微弱,嘴唇還在顫抖。可就是這細微的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

“好了,別再哭了,你可是男子漢啊。”拉夫緩緩抬動手臂,拂去盧克面頰上的淚水,輕柔的像是微風一樣。一切都沉默了。

“盧克,一切早已註定,你無須在意。”

聲音戛然而止,面對這最後的告別,盧克顯然並不知情。他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拼命止住淚水。他攥住拉夫的手掌,不敢太用力,只是輕輕地撫摸。他就這個樣子,一動不動,沉默著,沉默著。時間流逝,溫潤的手掌逐漸冰冷,關節僵硬起來,曾經清晰的手線如今模糊不清,捉摸不透。

軍隊依舊前進,灰色的衣襬時常抖動,被包裹的雙腿機械地抬動。腳步聲有條不紊,組成了強有力的音律,誓要撕碎一切。別里科夫一無顧返地挺立在盧克面前,鏽跡斑斑的盾牌抵在身前,組成了堅硬的壁壘。

盧克無言地吞嚥苦果。

別里科夫無畏的直面風暴。

軍隊無遮攔的高昂踏過。

無言是今夜的主題,沉默是思緒的唯一。

一剎間,本應撞上他們的兩名士兵向兩側挪去半步,蹭過別里科夫的盾牌。餘後計程車兵默契地重複著這一動作,龐大的佇列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而這通道中只有孤零零的三人。毫無疑問,別里科夫被驚住了,盧克也露出驚訝的目光。沒有人回應他們,但盧克清晰感覺到,無數雙眼正在注視自已,無數個聲音正在回應自已。

盧克顧不上拔去箭矢,迅速站了起來,抖了下身子便沿著通道跑去。他面容嚴峻,不敢怠慢。他心中默唸“快了,快了”,早已忘記了疲勞。

醞釀已久的雲層降下滴一滴雨水,滴落在盧克肩膀上。

“下雨了。”盧克這麼想,他不喜歡雨,因為一下雨拉夫就沒法出來和他玩了。

狂風呼嘯著掠過耳邊,他與時間賽跑,飛速穿過綿延的佇列。視線中軍隊不斷後退,只有他在前進。在這片沒有方向的大地上,只有他在前進。

當兩側的視野突然空曠後,內心難免湧現出一絲亢奮。也僅僅是一時的亢奮。

在阿納斯塔西婭的目光中,密集的佇列突然空出一條通道,一名年輕計程車兵朝她這邊跑來,那似乎是張很熟悉的臉,可她有些記不清了。

身為野戰醫生,她隨軍來到前線,脫去了白色大衣,換上藍綠色的軍服,嬌小的身軀被厚實的灰色軍大衣包裹,勾勒出形體的輪廓。她挎著醫療箱,拿著施術的法杖,挺立在濃濃的硝煙中。她的目光落向遠方的那群被裹得嚴嚴實實計程車兵身上,直至那名年輕計程車兵鑽進視線。

盧克同樣看見了矗立著的阿納斯塔西婭,他一眼便認出了這個曾經將魯爾的遺物交給他的醫生,此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興奮,朝著對方大喊。

阿納斯塔西婭聽見了盧克的呼喊,趕忙快步跑上去,握住法杖的手愈發緊了。

這一刻,兩人撞了個正著,盧克激動地抓住阿納斯塔西婭,焦急地說:“阿納斯塔西婭醫生!快救救這個人吧!”

阿納斯塔西婭被這一聲呼喚點醒了記憶,緊接著表情便嚴峻起來。她將拉夫的身體從盧克背上抬下來,平放在地面上。僅僅是一眼,她的表情便有些難堪,可在看到拉夫嘴角微微揚起的笑容時,她卻遲疑了。

這位傷員究竟經歷了什麼?她的腦海中產生出這個疑問。來不及耽擱,她迅速將手伸向拉夫的頸動脈,卻在瞳孔的驟縮中顫抖著緩緩收回。失落感和無助感湧上心頭,身為醫生卻要親眼看著病人死去而無能為力,這就像將鞭子抽在身上,心臟處劇烈的顫動一下。阿納斯塔西婭又看向盧克,那沾滿血液與汙漬的臉上明顯浮現出一絲期待。她看著這焦急的期待,在充滿渴求的注視中,無奈地垂下眼簾。

“盧克先生,很不幸,他犧牲了。”

剎那中,盧克的表情凝滯下來,雙眼黯淡無光,面部肌肉僵硬地抽搐著,雙臂無處安放似的,止不住顫抖。他依舊強顏歡笑,似乎並不相信。“這是在騙人,對吧。”

阿納斯塔西婭沒有說話,她直直盯著盧克,目光沒有避讓。別里科夫轉過身去,漆黑的背影好似緘默的墓碑。

他呆滯著放下手臂,瞳孔劇烈顫動,面部痛苦地抽搐著。那很快就轉化為憤怒的臉死死瞪著阿納斯塔西婭,剛放下的手臂迅速抓住對方的雙肩。一旁的醫療兵要上前阻止,卻被阿納斯塔西婭抬手攔下。

“開什麼玩笑!你不過就伸了伸手,怎麼敢斷言他的生死!你還沒有用出你的源石技藝!你還沒有搬出那些亂七八糟的裝置!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盧克將怒火傾瀉而出,他不斷搖晃阿納斯塔西婭的身體,雙手緊緊撕扯著皮肉,傳來一絲疼痛。“救救拉夫吧!他的母親還在等待他回家!你難道忍心他母親一個婦人孤寡的活著嗎!”

“他只是一個受盡約束的摧殘的人!他也不過是一個有夢想的青年!他能有什麼錯!”

天空咆哮著迸發出一道雷鳴,盧克歇斯底里地吼叫使大地為之一震,爆發過後,便是淅淅瀝瀝的雨水淹沒一切。兩行熱淚從眼眶湧出,雨水打溼面孔,稜角分明的臉龐灑滿晶瑩的液體,說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停止了癲狂的動作,艱難的下嚥,抬起的頭顱微微低下,雙手從阿納斯塔西婭的肩膀上滑下來。

“請節哀。”阿納斯塔西婭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憂傷,她側過頭去,碧色的眸子跳動著光點,卻像死寂一般沉重。火炮齊射,灰色的硝煙在夜間轉瞬即逝,但殘影揮之不去。雨勢浩大,夾雜著無數聲音,在土地上蔓延。盧克無助地跪倒在地上,雙手捂住溼漉漉的臉龐。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一股難言的情感卡在咽喉,說不出。右肩的箭矢靜靜挺立,木製的箭身被雨水浸溼,逐漸腐朽。

阿納斯塔西婭的口中撥出一絲哈氣,她將頭從大衣衣領中完全探出,開啟醫療箱,自顧自地處理掉盧克肩膀上的箭矢,而後抬起法杖施術,隨著一陣淡綠的微光在肩膀處纏繞,被刺穿的傷口徹底恢復。

“盧克先生,你不妨大聲哭出來,就像那時一樣,別把心情憋在心底。”

這聲音像是一把鑰匙,徹底開啟了周身的枷鎖。盧克緩緩把手放下,臉頰的淚痕尚未乾涸。他抽泣一聲,鼻子不停抽搐,而後像是洩洪一般,哭聲一發不可收拾。汪洋般的淚水湧出眼眶,同雨水交匯。在陣陣的雷聲中,哭聲顯得更加有力,倒像是一種控訴,對不公的控訴。

在這雨夜,賣力、傷感、震撼天地,不再是發洩的發洩很快便走上一條刻滿腳印的道路,同時它也可以是一條更簡短清晰的道路,只是無人踏足、雜草叢生,也稱不上路了。

天空灑下眼淚,是察裡津在哭泣,整個克里米亞在哭泣。它們為逝去的死者降下了最真摯的情感。

夜雨滂沱,訴說只是訴說,得不到公正的裁決,朗基努斯也不會沾染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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