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舉頭三尺有神明

“賊廝……”楊茂之怒火上湧，差點在早朝上把“賊廝鳥”三個字罵出來，“陛下！弟兄們把甲冑都帶來了，就在午門外，求陛下做主！”

“取來！”朱慈炯也動了真火。

須臾，幾名士卒扛著一些甲冑、腰刀和鳥銃放在了金臺下。

“去！”朱慈炯手一指，“給唐世濟穿上，取朕的弓來！”

“這……這這……”唐世濟聞言大驚，“陛下，這如何使得？臣寧死不受此辱！”

御史朱庠生立即出班道：“陛下，如此做，必會傷了士大夫體面，傳出去怕是有損‘仁聖’之名！”

“恐傷了體面，也可不穿！”此時，朱慈炯已經接過弓，瞄向了唐世濟。

群臣一陣騷動，如此做，被人添油加醋傳出去，與那周幽王何異？正待要勸，卻見唐世濟忙不迭地跑過去穿甲冑，還讓跪在一旁的朱庠生幫忙！

盔甲歪斜地穿好，唐世濟先是向後退了幾步，怕傷到自已；卻又哭喪著臉向前邁了幾步，怕陛下瞄不準，一箭射在臉上。

“嗖！”“噗！”“啊！”

唐世濟痛呼，躺在地上直打滾！

“賊廝鳥！”朱慈炯大怒，“摘了他的烏紗，打入詔獄，給朕查！”

雖說這一年多的苦練，朱慈炯力氣大漲，卻依舊挽不動硬弓。即便如此，十步開外竟能一箭透甲，這和穿了一層薄薄的生鐵片有何區別？

群臣見此，無不扼腕嘆息，再不敢替唐世濟說話。更有甚者，早已戰戰兢兢，兩腿發顫。

錦衣衛指揮同知凌潤生親查，只十天功夫便有了結果。一場潑天大案，自唐世濟以下，涉事官員竟達百餘人，連最底層的匠戶都要剋扣幾斤鐵！

朱慈炯一怒之下，唐世濟等主犯抄家問斬，其餘從犯一律流放；追繳回來的贓銀，命史可法親自督理銀錢撥付。

又分別在督察院、武庫司、軍器局、兵仗局抽人，專職負責監造十萬副精甲。

剩餘抄家所得，歸入內庫，以備犒賞士卒。

大明的衛所制敗壞於土地兼併，軍戶沒了地，成了世襲武將的附庸；再加上“班軍輪戍”、南北操調，導致士卒大量逃亡，如此才有了募兵制。

可大明的募兵制為何也不行了，朱慈炯雖好讀史書，卻無人點撥，因此不得要領。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募兵制亡於貪！

軍餉從戶部開始層層剋扣，到了將領手裡，已經不夠發餉。事已至此，將領也只能跟著剋扣餉銀，集中起來豢養家丁打仗，底層士卒因此戰力急劇下降，經不起大戰。

既然軍餉被層層剋扣，製造軍械的錢又豈能倖免？鳥銃啞火算好的，經常炸膛，導致士卒寧可用三眼銃給甲冑精良的清軍撓癢癢，也不肯用鳥銃！

經此一敗，清虜短時間內怕是無力南下，等取了山東，就該對這些貪官動刀了！

時隔半個月，南下清軍覆沒，阿濟格兵敗不知所蹤的訊息終於傳回，多爾袞慌忙退回燕京。

清廷一片譁然，降清的漢族官僚更是惶恐不安！

此時多爾袞尚未強推“剃髮令”，朝臣分為滿漢兩班，漢官留髮，穿明朝官服。

早朝尚未開始，戶部尚書陳名夏站在漢班內，心裡糾結萬分。

按照他和大明天子朱慈炯的約定，在清軍吃了敗仗後，他需要向多爾袞進言推行“剃髮令”！

雖說朱慈炯承諾他，若大明勝了，九卿之位必有他一席。可陳名夏宦海沉浮半生，豈是蠢人？

若大明勝了，江北受了剃髮之辱的百姓，豈能饒了他這個推行“剃髮令”的始作俑者？

群情洶湧之下，大明天子豈會承認下過這樣的密旨！天家無情，屆時，怕是把他陳名夏推出來千刀萬剮，以洩百姓之恨！

他之所以不惜得罪兵部右侍郎金之俊，也要勸多爾袞分兵，同時進攻大明和李自成，便是想從別處立功。

現在看，想從別處立功，難！違背約定，日後免不了一個從賊逆臣的罪名！

陳名夏正在這兒進退維谷，忽然眼前一亮，禮部右侍郎孫之獬竟然自已剃了頭髮，學滿洲官紮起鼠尾辮，穿著滿官的衣服，得意洋洋地進殿了！

“少宗伯這發剃的可真快，不愧為禮部侍郎！”孫之獬剛要入班，便被陳名夏攔住，“這發制官服皆不同，站在一起不雅觀，去對面吧！”其他漢官鄙夷其為人，也跟著起鬨。

孫之獬被一群人推推搡搡到了對面，又被內院學士瓜爾佳·剛林攔住，“你不是漢人嗎？以為剃個發就能當我滿洲人了？去去去！那邊！”

結果，孫之獬剛被滿官推回來，又被漢官推了過去！陳名夏趁人不注意，在推搡過程中附在他耳邊道，“若是發制服飾皆相同，尚可容你！便看你一夜之間，能否長出髮絲來！”

別說，孫之獬還真就一夜之間長出來過！山東百姓為了反抗剃髮令，組織了無數義軍。

其中，謝遷領導的義軍攻破淄川縣城，活捉孫之獬，用錐子遍刺其身，然後在每一個血窟窿裡插上豬毛，替孫之獬把髮絲種了出來！隨後把嘴縫上，活活折磨兩天，才將他分屍。

有句老話叫：“舉頭三尺有神明，常懷敬畏一生平。”

卻說孫之獬正被滿漢兩班官員推來搡去，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進殿，小皇帝福臨也走上了金臺。孫之獬竟萬分狼狽地跪在了中間！

見多爾袞皺眉看著自已，孫之獬想起陳名夏那句，“便看你一夜之間，能否長出髮絲來！”恨得牙根癢癢，都是屈膝降清之臣，裝什麼聖人！

既然老子長不出來，爾等的頭髮也別想保！

“臣禮部侍郎孫之獬有奏！”當下咬牙道，“我大清入主燕京，卻要依從漢人衣冠束髮之制，豈有一國之內，而有兩種發制之理？”

“既是我大清之民，做我大清之官，卻束明朝之發，身穿明朝衣冠，豈非首鼠兩端？此乃我大清從於中國，非中國從於大清也！”

多爾袞聞言點頭，看向了寧完我等人，“內院學士擬旨，十日內，一應官民衣冠束髮，皆從滿制！”

“應再加一句話，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以衣冠束髮辨順逆！”孫之獬忙補上一句。

“萬萬不可！”寧完我慌忙出班阻止，“臣請攝政王三思……”

與此同時，朱慈炯已經暗中調兵，淮安在南，濟寧在西，水師自登萊，三路取山東。

只等這一道剃髮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