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將軍何必是丈夫
且說這宋獻策雖面相醜陋、矮小跛足，卻當的起“謀士”二字。
他深知大明錦衣衛暗探厲害，防不勝防，索性便不防！
明目張膽兩路伐蜀，卻留漢中防禦史賀珍所部三萬兵馬守城。
看似留下的是漢中守軍，卻暗地裡將這三萬兵馬中的半數，換成了從山海關撤回來的精兵！
宋獻策篤定明軍會依據錦衣衛暗探傳回的情報，將防禦重點放在金牛、米倉兩道。
若四川兵力空虛，金牛道、米倉道有一路破敵，便可長驅而入。
若兩路皆不順利，便可由賀珍盡提漢中之兵走荔枝道，直取夔州府！
彼時，縱有錦衣衛暗探送信告急，明軍也來不及重新部署！
米倉道。
黎玉田和馬科率軍走在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棧道上，下面是懸崖峭壁和湍急的河谷，不斷有士卒腿軟失足，慘叫著跌落谷底，屍骨無存。
前面開路計程車卒終於走到棧道盡頭時，忽然伏地痛哭不止，連線兩山峽谷的吊橋竟然被明軍燒燬，只剩下鐵索！
鐵索對面，雖然僅容數百明軍把守，有後面源源不斷的火銃、弓箭傳送，卻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明軍銃響不絕、箭如雨下，順軍拼死爬上鐵索，將長槍搭在鐵索上用布條綁緊，不斷慘嚎著跌入谷底。
用人命堆出了半個吊橋，終於能一邊還擊一邊鋪橋時，明軍丟出了萬人敵，絕望開始蔓延……
㮙林關。
“噔噔噔！”總兵劉佳胤快步走上關牆，“大帥！這夥闖賊不對勁！”
秦良玉坐在椅子上，滿是皺紋的臉，一雙鳳目卻閃著精光，依稀可以看見年輕時縱馬提刀的模樣。
劉佳胤繼續道，“歷朝歷代，從來沒有哪個將領，用重兵走米倉道，皆是精兵奇襲！”
“這夥闖賊算不上烏合之眾，卻也絕對稱不上精兵！況且，如此容易便被錦衣衛暗探摸清行軍路線，算哪輩子奇襲？”
秦良玉鳳眼微眯，眼角皺紋沉澱出戎馬一生的老道，“秦翼明！”
“末將在！”秦翼明躬身上前。
“你帶著本部兵馬，立即去達州，現在就走！”秦良玉語氣中帶著凝重。
“是！”秦翼明領命，急帶一萬白桿兵馳援達州。
並非秦良玉不肯多派兵，白桿兵擅走山路，增派別的營，反而拖慢行軍速度。
雖說沒等錦衣衛來報，明軍便做出了相應部署，卻為時已晚，賀珍所部連克險關，已經進了夔州府！
“前方是何處？”賀珍問向身前的探路哨總。
“回將軍！”那哨總抱拳抬頭道，“前方三十里，乃是馬渡關，守將為遊擊將軍張琳，有兵三千。過了此關，到墊江便再無……”
“噗！”
一支弩箭從那哨總喉結處竄出，箭桿猶在顫動！
“噗！噗！噗……”
“有伏兵！團牌手上前！”
“在山上，那裡有……噗！”
賀珍順著那士卒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見右側山嶺上，一個蠻族女兵半邊身子藏在樹後，手中的弩箭已經瞄準了自已！
驚的他頭皮發麻，慌忙彎腰，一支弩箭便射在了盔纓上！
見團牌兵都跑來護著自已，賀珍急道，“去抓人！不過幾百個蠻族女兵！”
可是，順軍被射翻無數，好不容易爬上山，那數百蠻族女兵竟然把箭袋射空才從容退去，身手矯捷如同猿猴，根本追不上！
接下來這三十里路，簡直成了噩夢！那些蠻族女兵在沿途藏好弩箭，又佈置了各種機關陷阱拖延順軍，補充弩箭後便在山裡伏擊一波，讓賀珍不勝其煩。
最讓賀珍難以置信的是，他進四川連克關隘，不過折損五千餘；這三十里山路死在幾百蠻族女兵手裡的，竟有近兩千精兵！
賀珍尚未到達馬渡關，曾英之妻，一身甲冑、英姿颯爽的董瓊英帶著數百蠻族女兵先進了關門。
“末將張琳，參見望江伯龍虎二品夫人！”守將張琳拱手施禮道。
“起來吧！”董瓊英摘下頭盔，丟給身邊的蠻族婢女，見關牆上守兵面色緊張，柳眉一皺，“闖賊不過兩萬餘人，守著關隘怕什麼？都是頂天立地的偉丈夫，莫叫我一婦人瞧不起！”
隨後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城樓登道上，玉手一指那數百蠻族婢女，“殺敵比我這些婢子多的，喜歡哪個直說！七尺男兒漢，若是連我身邊婢女都不如，羞也不羞？”
“哈哈哈……”關牆上一些守兵撓頭笑出了聲。
“報！闖賊已到了關下！”這時，探馬奔到守將張琳身前稟報。
“張將軍，委屈你一下，給我當回副將！”董瓊英看向張琳道。
“末將領命！”張琳當即單膝跪地施禮！
董瓊英無權擅自調動望江關守軍，便帶著數百婢女馳援，他張琳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關在人在，關破人亡！我董瓊英雖是弱女子，卻也不是怕死的！”董瓊英起身大喊，“日月長存，山河永固！大明，萬勝！”
“萬勝！萬勝！萬勝！”
“轟！轟！轟！”
關牆上弗朗機開炮，賀珍督戰，順軍開始蟻附而上。
只要拿下這最後一座險關，大軍便可以到墊江補充輜重糧草，再派兵分守各處關隘，夔州府就算佔住了！
屆時，順軍便可以從荔枝道源源不斷入川！
“殺！”“殺！”
“砰！”“快，換銃！”
一場廝殺，直到黃昏收兵，明軍只有三千守軍，卻依靠關隘之險，打得順軍丟下了一千餘屍體也沒登上去。
次日，天剛矇矇亮，順軍再次殺了上來。
賀珍心知一旦拖延久了，必生變故，便不顧傷亡日夜猛攻，卻沒想到區區三千守軍，竟異常兇悍！
甚至不輸那數百蠻族女兵！
七天後，明軍火藥用盡，順軍開始登上關牆。
“夫人，守不住了！”張琳頭盔早就不知道被哪個順軍給砍飛了，披頭散髮殺到董瓊英身邊，“末將領著親兵阻擋一陣，夫人快走！”
“將軍在此守著，不使我被俘受辱便可！”董瓊英滿臉是血，舞雙刀劈翻了一名哨總，嬌喝道，“無非一死，臨陣脫逃，倒辱了夫君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