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湖廣無戰事
卻說袁繼鹹得了白旺相助，恐拖延日久，徒生變故。
當夜給散酒肉，犒賞三軍，次日便點將出徵。由曾英統兵六萬、惠登相統兵三萬，共九萬大軍直取襄陽。
探馬如流星，飛入襄陽城。
大順威武將軍謝應龍在明軍圍城前，急派三批塘騎赴洛陽求援，隨後堅閉城門不出。
這日正召集諸將議事，便見親兵飛奔到近前：
“報！明軍已在城外紮營，果毅將軍白旺隻身到城下，求見將軍！”
謝應龍眉頭微皺，“把咱的棺材抬到前廳，放他進來！”
須臾，白旺在親兵帶領下入內，見眾將立於兩側，正中擺放一口棺材，笑道，“廳中放此不詳之物，非是待客之禮！”
謝應龍正襟危坐道：“咱本是羅將軍府上家丁，替他老朱家守著洛陽。”
“朝廷不給發餉，福王府金錢百萬，酒池肉林，卻叫弟兄們餓著肚子守城！”
“逼得弟兄們造反跟了闖王，不光吃飽了肚子，還得了個威武將軍！”
說完，用手一指廳中棺材，“闖王厚恩難報，唯有竭力盡忠，死而後已！咱備了口棺材，若是仁兄來做說客，念在往日交情上，便讓予你了！”
“賢弟性情中人，白某佩服！”白旺正色一揖，“愚兄此來，不為私情，只為漢家百姓！”
“如今天下大勢一目瞭然，江南財賦充裕，南直隸番薯豐收，朝廷又免了三餉，百姓已無果腹之憂！”
“闖王據守貧地，再起無望！無非讓這亂世延續幾年，使我漢家百姓多受戰亂之苦，使北直隸漢民苦受韃子奴役！”
“賢弟固守危城，全了一已忠義，百姓何辜？”
白旺擲地有聲，一揖到底，“愚兄大節有虧，不敢妄言春秋，只為了百姓，請賢弟開城！”
“唰！”
謝應龍沉默許久後，拔出腰刀，起身走向白旺，冷聲道：“咱已有言在先，仁兄既不聽勸，那便念在兄弟一場，親手送你一程！”
“將軍！”
“將軍！”
……
廳內一群武將，皆跪在了謝應龍身前，死死護住白旺！
“噗！”
謝應龍一刀捅在了跪在他身前的都尉馬世泰腹部！
“噗！”“噗！”“噗！”
又是三名將領倒在了血泊中，謝應龍再次舉起刀，走向了白旺。
“唰！”“唰！”
“住手！”
其餘將領皆起身拔刀，在謝應龍身上捅了無數個窟窿。
白旺阻攔不及，看著滿嘴血沫卻帶著笑的謝應龍，扼腕道：“這是何苦？”
“自仁兄出現在城外，這襄陽便守不住了，我受闖王大恩，卻不忍背之！”說完，謝應龍便垂頭嚥了氣。
為了一句“百姓何辜”，他殺了自已四名親信，留下的，全是白旺的親將！
那四名親信跪在前面阻攔，無非是怕白旺一死，城中士卒譁變，謝應龍兵少將寡彈壓不住。
“賢弟高義！”白旺深揖了一禮，親自把謝應龍背進了棺材裡，吩咐左右道，“厚葬大順威武將軍！”
“是！”
……
袁宗第率軍馳援，至南陽時，驚聞襄陽已落入明軍之手，急命人報予李自成。
襄陽城破的訊息傳回，大順朝野一片譁然！
李自成設朝，駕坐太原行在。
見文武班齊，便問道：“朕欲親征，奪回襄陽，勝敗如何？”
“取襄陽非良策！”軍師宋獻策出班道，“襄陽扼守險地，白旺降明，城中現有兵十餘萬！既有武昌兵員糧餉支撐，又有虎牢關沈宸荃可斷我糧道，如今南陽已是孤城不保，何況取襄陽？”
“以當今天下大勢，便是取了襄陽，於皇上霸業毫無益處，徒折兵將、靡耗錢糧爾！”
李自成眉頭大皺，不悅道，“襄陽乃我朝龍興之地，意義非凡！如今軍中糧餉難繼，豈能坐以待斃？”
“欲成霸業，必取四川！”宋獻策朗聲道，“留精兵扼守潼關、固關，便鎖住了山陝之地；經漢中取四川，便有了兵源糧餉。鎖住大江，坐擁川、陝和山西，整頓兵馬數年，便可問鼎中原！”
李自成聽完，如撥雲見日，心中鬱結消弭，豁然開朗！
“軍師真乃諸葛在世，朕之張良也！”李自成喜上眉梢問道，“何時取四川最好？”
宋獻策回道：“兵貴神速！便趁著樊一蘅在湖廣，四川兵力空虛！”
“兵者，詭道也！一奇一正，方是用兵之道！”牛金星急忙出班道，“臣願順江而下，去南京討要襄陽，叱責明朝皇帝背棄盟約，以愚江南君臣！”
“準！”李自成心情大好，“有二位先生相助，何愁霸業不成？”
散朝後，牛金星與夫人謝氏後堂密語，“闖王怕是要敗！蜀道艱難，取之不易。這宋獻策也知大順敗亡不遠，才孤注一擲，獻此險策！”
又道，“為夫此去南京，替一家老小謀條生路，你且差個可靠之人，去四川報信，為日後爭個進身之階。”
謝氏點頭應下，牛金星帶著隨從護衛上馬出城，不在話下。
卻說袁宗第困守南陽，前有襄陽，後有虎牢，腹背受敵、如芒在背。得了李自成聖旨後，便主動退出南陽，收縮兵力扼守洛陽、潼關，自此湖廣再無戰事，相峙之勢亦成。
牛金星一干人馬，過了湖廣，迤邐進了南直隸，放眼望去，竟是一派盛世景象！
“阿爺！這兒還有！好多番薯！”田間地頭，一個總角小兒捧著懷裡的番薯歡天喜地，撿起這個，掉了那個。
“慢點，慢點，別摔著！”一個揹筐老翁蹣跚而來，一邊笑，一邊抹淚，兒女沒福氣，前年餓死了。
“阿爺莫哭，娃兒長大了種好多番薯，養阿爺！”那小兒把懷中番薯放進揹簍裡，替老漢抹了抹眼淚。
“好！好！阿爺等著娃兒養咱！”
……
過了和州，尚未到應天，便有那監生走街串戶喊著，“朝廷不加賦、地主不漲租……”
田地也是被分成了兩份，按照往年田賦地租，一份種米給朝廷和地主，一份種番薯用於百姓果腹。
牛金星搖了搖頭，不出三年，大順，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