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閻王
卻說大順綿侯袁宗第在汝寧府大戰後率軍西撤。
駐守歸德府的陳友龍見順軍兵力空虛，便與劉洪起、陳潛夫合兵，大敗順軍陳德部於開封城北的柳園，大順河南節度使粱啟隆棄城逃遁。
陳友龍率軍掃平盤踞開封府的各路土賊後，便佔據了開封，又逢順軍懷慶府失利，退守潼關，他便率軍搶佔了虎牢關。
這虎牢關北臨黃河，南連嵩嶽，進可取洛陽、潼關，退可保開封，乃是歷來兵家必爭之地。
陳友龍本以為扼守此處，便是在大明西北角釘了一顆釘子，哪曾想將清軍引了過來！
崇禎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滿清豫王多鐸率軍解了懷慶之圍，又命駐守泌陽的衛輝總兵祖可法隨軍出征，大兵屯於孟縣。
原本在順軍、明軍之間左右逢源的軍閥李際遇隨即降清，並接引多鐸於孟縣渡過黃河。
正當多鐸準備率軍攻打潼關，與阿濟格部南北夾擊李自成時，忽接扼守黃河的肅親王豪格來書，稱明軍扼守虎牢關，勸降陳友龍的使者被其斬殺！
歷史上，駐守睢州的許定國降清，高傑被殺，南明弘光朝廷又軟弱，多鐸沒有後顧之憂才敢猛攻潼關。
如今明軍態度強硬，多鐸恐潼關之戰腹背受敵，當即率大軍直撲虎牢！
大戰持續半個月後，明軍斷糧！李自成水淹開封，整個開封府已經變成了澤國，四處皆是饑民餓殍，連輜重都運送困難，更無處籌備糧餉。
卻說陳友龍麾下士卒，原本有兩萬湖廣兵，又整編了許定國三萬河南兵，戰至此時已不足半數，早已餓的拿不動刀，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只有七千餘疲弱之兵守著關牆。
見監軍閻應元走到身邊，陳友龍便問，“賢弟，你身上有傷，怎麼又上來了？”
陳友龍這一聲“賢弟”，並不是敬他南京京衛武學出身，而是這半個月死守關隘，併肩子殺敵打出來的生死之交。
“給將軍送糧！”閻應元伸手向下一指。
陳友龍目光隨這一指，便看向了正扛著雲梯衝上來的清軍，“弟兄們！不想餓死的，隨老子衝出去，吃肉！”
圍城斷糧，人相食，吃的卻是百姓。一旦守城兵丁之間出現了人吃人，這城也就破了。
給閻應元留一千人在後面撿屍體，陳友龍帶著副將季寧、周天直和吳中傑便開啟關門衝了出去！
死一個清軍，明軍至少要躺下三個，可這幾千飢餓之兵，卻如同地獄裡衝出的惡鬼，瘋了似地砍殺！
多鐸麾下護軍統領阿爾津督戰，見這幾千疲弱之兵，竟將攻城的降軍衝得節節後退，大怒，率領五百八旗兵和包衣奴便迎了上去。
陳友龍一直死守關隘不出，便是知道手下這些兵，遠不如清軍善於廝殺。守著關牆感受不明顯，一旦出去廝殺被打怕了，就容易出現降兵，有第一個，便有無數個！
見身後閻應元已經拖了不少死屍回去，並開始鳴金，便帶著身邊幾百親軍頂了上去！沒人斷後，叫清軍尾隨入關，後果不堪設想！
一刻鐘過後，明軍大部分撤回關內，只留兩百士卒守著關門拼命廝殺，關牆上響起了密集的火銃聲。
“大將軍，兄弟們頂著，你快退回去，清軍要圍上來了！”副將吳中傑拽著陳友龍便往後拖，結果一回頭，見清軍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住，身邊早已死的沒剩幾個！
兩人只好各守身後，揮舞大刀拼命砍殺。
“陣中之將是何人？”阿爾津站在戰圈外，見這兩個明將勇武，便起了招攬之心。
“老子大明伸威營總兵，陳友龍！今上御賜，陳閻王！”陳友龍掄起大刀，再次砍翻一名清兵。
可惜，吳中傑未等留名，便被不遠處一清兵投矛刺死！
“留活的！”阿爾津大喜，若主將能降，不用等紅衣大炮運來，便可拿下虎牢關！
“投降免死，王爺必定不會虧待於你！”阿爾津大喊，“戰剩一人，已經對得起你明國皇帝，將軍不可糊塗，白白丟了性命！”
這時，陳友龍已經被一群清兵圍著，用團牌頂住身子，幾支長槍從團牌縫隙間刺出，雖未刺向要害，卻也鮮血淋漓！
疼的陳友龍猛一咬牙，表情猙獰，一腳踹在了身前清兵膝蓋上，趁著那清兵倒地的空隙，抬起手中刀掄了一圈，把周圍清兵逼退幾步。
“老子陳閻王！寧死不降！”
阿爾津見勸不動，便要下令打斷雙腿生擒，卻在這時，那一千撿屍體的明軍在副將周天直帶領下，又衝了出來！
閻應元也下令，關牆上的弗朗機瞄準此處轟，無論清軍、明軍、還是陳友龍，都在炮轟範圍內，一時間，被炮彈砸碎的肉沫四處飛濺！
八旗兵被多鐸帶出兩萬，阿濟格帶出三萬，北京留下兩萬多守城，這便是入關的所有八旗兵，死一個少一個！
阿爾津心疼手下八旗兵，到嘴的肉又不願放掉，便親自上前去抓陳友龍，卻不巧被一發炮彈正中頭部，紅白之物飛濺，金錢鼠尾辮也隨著一塊頭骨落地！
“哈哈！這韃子，竟死在老子前面了！”陳友龍大喜，用盡全身力氣揮舞手中大刀，一時間附近清兵近不得身，周天直也率領士卒衝到了近前。
這些八旗兵見主將死了，不僅不退，反而瘋了一樣上前砍殺，一時間接應陳友龍的明軍死傷無數！
可降軍裡的精銳，宣大兵都給了阿濟格，被多鐸帶出來的降軍戰力則要差上很多，見主將已死，便如潮水般向後撤。
關牆上閻應元見了，急命季寧也帶兵衝了出去，一番掩殺，最後留下二百餘八旗兵和無數降軍屍體，拖拽回關內！
“應元無能，累得將軍險些丟了性命！”見陳友龍血葫蘆似的被抬了回來，閻應元自責道。
“勿要自責，非是賢弟足智多謀，這關隘守不了這麼久！”陳友龍強撐著說了句話，便暈了過去。
關內將要餓死計程車卒飽食一頓自不必說，多鐸見折了愛將，大怒之下親自督戰，血戰廝殺兩日後，清軍紅衣大炮終於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