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血戰望州關（三）
雨夜，雷電交加。
張獻忠天黑前來到營寨，見折了張能奇，既驚且怒，寢食俱廢。夜裡不能眠，便召眾將商議對策。
“義父，那望州關險要，大軍無法展開，只能不斷添兵。”張文秀嘆了口氣，“折了多少人馬還在其次，怕是短時間奪不下來，川外明軍就要進來了！”
“咱老子明日領軍守在山下，上山給銀子，下山殺！”張獻忠恨恨道，“去涪州城抓人，讓那些刁民走在前面！再從軍中選些敢死的，帶著火藥混在裡面！”
“涪州人抓完了，去長壽抓，再不夠就去重慶抓！望州關屯再多銃子火藥，也有耗盡的時候，就不信憑他曾英萬八千人，能撐多久！”
眾將沉思片刻，皆點了點頭，既然要死人，總比死手下的兵好。
“義父，如此，會不會殺戮過重？”張定國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卻聽張獻忠咬牙道，“人命在我，我命在天！四方有路，在劫難逃！殺！都該殺！”眼中滿是瘋狂！
張獻忠豈會在乎殺戮過重？他曾一天殺軍中婦女二十萬，殺完還狂喜欲舞；手下將領外出“草殺”回來，因為殺的少了，被他“生剝皮”。
他患了瘧疾，竟向天許願說如果病好了，就以“朝天蠟燭兩盤”貢奉給上天，病好了以後下令每個士卒至少進獻十雙女子小腳，堆成山點燃，就是供奉給上天的“朝天燭”！
張定國知道一旦義父動了殺念便勸不住，於是換了個方式道：“義父，即便如此，算上進城抓人的時間，怕是等拿下了望州關，明軍已經入川了！”
張獻忠聞言一愣：“入你媽媽的！讓咱老子逮到曾英，非得剁碎了做成肉醬！”
“孩兒倒是覺得，破關就在今夜！”
張定國話音一落，不僅張獻忠滿臉不解，大帳內眾將皆面面相覷。
那些富貴人家整日大魚大肉，夜裡藉著月光還能看見路；可營裡計程車卒給口飯就敢跟著造反，夜裡和瞎子一樣，什麼都看不見，何況外面電閃雷鳴下著大雨！
“這山路陡峭，下雨溼滑，跟瞎子一樣往上摸，得跌死多少人？”大將張君用搖了搖頭，“再加上走散的，十城怕不是得去了八成！”
卻聽張可望一臉認真道：“此法可行！每日添兵，只會死的更多！”
“派一萬士卒夜襲，別說跌死八成，便是隻剩兩百，也能炸開寨門！”張文秀也一拍大腿，“雷雨交加，士卒跌倒滾落下山，喊得聲音再大也傳不遠，明軍更不會有防備！”
張定國見義父眼睛發亮，顯然已經動心，便道：“唐朝名將李愬，風雪夜襲蔡州，部將皆以為必死無疑，雖丟下一路死屍，卻大破蔡州，一戰平定淮西！”
“他孃的，就這麼辦！傳令吧！”張獻忠當即決定，夜襲望州關！
張定國當即點選一萬士卒，火藥以油紙包裹，選眼睛好的攜帶火藥在前探路，身後各自跟著一隊士卒，或以三抓鐵鉤繩索串連，或共同扛著雲梯。
一旦火藥遺失過多，不足以炸開寨門，就以繩索雲梯奪寨牆，得手後放信炮。
卻說這一萬大西軍士卒，跌跌撞撞進了山，彷彿進了九幽地獄！
目不視物的恐懼，和雷雨中混雜的慘叫聲，讓這些士卒不自覺地抓緊肩上的雲梯或是腰間繩索，雖因此不至於走失，卻一人失足，全隊皆滾落下山。
尤其是扛著雲梯的，因為不便爬山，十成跌死九成！待到了陡峭處，士卒們才發現腳下灑滿了鹿角和蒺藜，一時間慘嚎聲四起，皆滾落下山，跌得頭破血流！
張定國乃一員良將，曾英卻也不是泛泛之人！
待得幸存士卒九死一生來到寨門下，竟只剩下百餘人！
火藥遠不足以炸開寨門，僥倖活下來的皆是矯捷之人，便以鐵爪繩索甩到寨牆上，開始攀爬。
尚未登上寨牆，便已隱約聽見犬輔狂吠！守牆哨兵皆用耳聰目明之人，曾英又在三道寨門各分派了十餘隻獵犬。
大西軍士卒剛登上寨牆，便是一道驚雷閃電，照亮了眼前之人，同時，還有他揮出的刀！
“噗！”
人頭落地，閃電過後便是一片漆黑。
又是一道閃電撕裂夜幕，但見無頭屍體旁，站著一員大將，其人美髯須，只是剛毅的臉上有一道刀疤，乃退守望州關時張獻忠所砍。
望州關守將，曾英！
曾英其人豪邁、倜儻有武才，每戰必衝鋒在前。雷雨之夜要士卒守寨牆，恐心中生怨，竟帶領親兵由內寨門來到了小寨門，親自守夜！
次日，望州關守軍竟於山中俘獲摔傷、走失大西軍士卒四千餘人！
卻說張獻忠率領諸將等了一夜，也沒見信炮，便知夜襲失敗。想抓涪州百姓，被張定國以耽擱時日、且於山中四散奔逃難以控制為由勸阻。
張獻忠被逼無奈，一怒之下命諸將各自統率所部士卒，一刻不停地輪番猛攻！雙方都沒有重炮，便只是火銃、弓弩對射，大西軍士卒扛著雲梯蟻附登城。
一時間，望州關外成了修羅場！
曾英將寨中不足一萬軍士分成三批，一批守城，一批備戰，一批休息。
激戰至第五日，寨中火藥、弓弩用盡，開始在寨牆上肉搏。
此時，正是張君用所部在攻小寨門，他見選鋒已經登上寨牆，守軍連戰五日，皆已力竭，便跟著爬了上去，剛一上寨牆，便見曾英滿臉是血地提刀而來！
“賊將安敢登吾寨牆，拿命來！”曾英連續劈翻三人奔到近前，一刀便砍了過來！
張君用眼明手快，向旁邊一個翻滾躲了過去，急往已方士卒堆裡走。
“將軍，有我等擋在此處，你快退回主寨！”此時登上寨牆的大西軍士卒越來越多，眼看是守不住，胡鳳鳴等將領便要曾英先退。
“哈哈！咱一個人死多無趣，不如跟弟兄們併肩子殺賊！”曾英抬起痠麻的右臂，再次砍翻一個大西軍士卒，喘著粗氣道，“眾兄弟一起到了陰曹，判官見了也得膽寒！”
此時的寨牆上，遍佈死屍，寨牆下更是死屍成堆，不少明軍力竭後，便抱著大西軍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