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汝陽大戰（二）
雲夢山上，楊洵命士卒四處搜尋，竟發現此處山勢陡峭，除了直破明軍營寨，別無他路。若困守在山上，一旦絕糧斷水，軍心渙散就必敗無疑！
恨得楊洵直抽自已耳光，從陝西一路打過來，各處明軍望風而降，他竟會變得輕敵至此！
“諸位將軍！”楊洵立於一塊巨石上，看向自已標下將領，“趁明軍立營未穩，我等可衝殺一番，若能破陣而出，便可入果毅將軍後營，以營寨阻擋明軍！”
“末將願打頭陣！”都尉吳之奇主動請纓，“非是末將誇下海口，以咱手中長槊，必為將軍殺出一條血路來！”
“好！本將予你五百精銳，若能破敵，當為頭功！”當下楊洵便以吳之奇為前鋒，盡起一萬兵馬殺下山來。
卻說吳之奇手持長槊一馬當先，帶著五百精銳如同猛虎下山，未到明軍陣前便叫了一聲苦，連人帶馬跌在陷坑裡，被坑內長槍刺了無數個透明窟窿！
順軍氣勢為之一滯，卻依舊人人奮勇衝殺而來，明軍火銃點放三輪，便與順軍撞在了一起。
順軍本是多年征戰之精銳，頂著團牌拼命劈砍，哪怕被長槍刺了一個窟窿，倒下前也得把這一刀劈下去！
明軍則勝在人多勢眾，軍陣整齊，三喊三進之後，也不再拘泥於陣法，而是全軍湧上，與順軍血戰廝殺在一起。
正在雙方殺得難解難分，但聽得一聲炮響，蔡喬率騎兵繞到順軍側翼，直取楊洵而來！
楊洵見敵將勇武，手中鐵鐧左掄右砸，無人能擋他一招半式，連舉著團牌的精壯也被一鐵鐧砸得鮮血狂噴，團牌火星四濺！
眼看就要衝到面前，楊洵也不再理會其他，調轉馬頭就跑。
“你這廝好人不做，偏要做賊！讓俺拿住你，碎屍萬段！”蔡喬一邊追，一邊大吼。
嚇得楊洵不要命地打馬狂奔，回頭一看，差點跌落馬下！只見自已身後殘肢斷臂亂飛，敵將燕頜虎鬚牛眼，聲若驚雷，一路衝殺而來，彷彿無常追命！
更讓他驚恐的是，那明將竟一俯身，抄起一名體型魁梧的順軍當流星錘甩了過來！
“噗通！”楊洵被撞落馬下，翻過身眼睛圓睜，失聲大喊，“饒命！”
卻見那馬蹄未停，直接落了下來！
楊洵一死，順軍大亂，四散逃命。吳志葵手中關公刀一指，各軍一齊卷殺過來，殺的順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生者皆降。
蔡喬拎著楊洵人頭來到吳志葵馬前，甕聲甕氣道：“這廝乃順軍主將，只是臉爛了認不清，你得給俺做證！”
卻說袁宗第聽知楊洵困於雲夢山，急令果毅將軍劉體純領兵三萬解圍，汝陽城外只剩白旺所部三萬和袁宗第中軍一萬人馬，攻勢立緩。
劉體純行軍不久，便見潰兵狂奔而來，一問方知楊洵兵敗身殞，氣得他破口大罵：“這蠢人怎能帶兵！”
雲夢山相距汝陽才多遠？兩方交戰的炮聲都能聽得見，綿侯知他被困豈會不救？屆時明軍兩面受敵，勝負尚未可知，偏這楊洵沉不住氣，以至大敗！
劉體純無奈，只好於要路紮營結寨，擋住吳志葵援軍。
如此僵持五日，明軍雖在新蔡、雲夢山大勝，卻也折損不少人馬，又有近兩萬投降順軍需要安頓，因此不敢妄動。
順軍右營制將軍袁宗第，那是李自成麾下猛將，五大主力之一，拿京營不足六萬人馬和劉體純三萬順軍硬拼，哪怕勝了也是慘勝，何況勝負尚在五五之數！
袁宗第此時也不好受，先是不明敵情，被明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折了鄧秉志；又是用了一個蠢材楊洵為將，折了幾千人馬。
如今劉體純被明軍牽制住，自已和白旺手中四萬兵又打不下汝陽縣城，挖掘地道因為距離測算失誤，火藥於城牆外炸響，城內有了防備，再想用“放迸法”已經不可能了。
想與劉體純合兵滅了雲夢山明軍，又怕汝陽守軍出城掩殺。
正在袁宗第進退失據之際，營中忽接大順皇帝李自成“聖旨”，要他即刻領兵入陝！
細問使者，方知李自成山海關兵敗，退守山西時，又驚聞西京生變，領軍急回陝西，命袁宗第率軍入陝固守。
同時，使者離開山西前，大同總兵姜瓖叛亂，殺了大順制將軍張天琳，於六月十六日投了清軍！
袁宗第當即下令，全軍退守確山，待吳志葵得知劉體純撤兵時，順軍只剩下了空營一座。
卻說袁宗第雖得了“聖旨”退到確山，並未繼續西撤，抗旨他不敢，卻想調動所有兵馬，繞路突襲新蔡，再拼上一次！
白旺的七萬兵馬，打左良玉尚可，加上劉洪起、吳志葵等部明軍，如何抵得住？
自已這一撤，剛到手的汝寧府信陽州便要丟了，沒了這一屏障，怕是德安、襄陽、承天、荊州四府皆要陷入苦戰！
袁宗第統兵，本就以“奇詭”著稱，皆以為他吃了敗仗撤兵，偏要出其不意抄明軍後路！
正在他準備兵行險著時，忽報營門外來了一位儒士，自稱大明湖廣總督袁繼鹹！
袁宗第來到營門外，便見一名儒巾襴衫的中年人，手中鋼刀架在自已脖子上，滿臉笑意地看著他。
“本官湖廣總督袁繼鹹，有幾句話要說予將軍參詳一二！”
“既有膽孤身來我軍營，為何又手持鋼刀？”袁宗第皺眉問道。
“哈哈哈！”袁繼鹹爽朗一笑，“本官不怕死，卻怕求死不得，反叫將士們投鼠忌器！”
話音一落，袁宗第立時高看幾分，封疆大吏不畏死，實在難得，便拱了拱手道：“不知袁部堂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袁繼鹹反握刀柄向天拱手，“皇上有句話要問將軍，亡國與亡天下，孰輕孰重？”
袁宗第聽得直皺眉，他書讀得少，不喜這些彎彎繞繞，卻多少有些佩服這明朝大官的膽量，便耐著性子問：
“何為亡國？何為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