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汝陽大戰（一）
汝陽縣城內，劉洪起傳喚兄弟洪超、洪道，堂弟洪勳、洪禮及標將李懋芳、馮有儀、陳見剛、劉際會等都到廳前議事。
劉洪起與諸將細說了順軍袁宗第、白旺率大軍八萬屯於汝水之南，即將渡河攻城。
諸將聽罷，劉洪道便一拱手：“大哥！有新蔡城做犄角，他袁宗第敢攻城，不怕被抄了後路？”
劉洪超也連聲附和：“就是，一面攻城，一面分兵防新蔡，他袁宗第也不怕崩掉大牙！”
“大將軍不必憂慮，量這些賊寇，如何敢過河？”馮有儀起身抱拳道，“標下不才，久食俸祿卻無甚功勞，願率軍於汝水北岸下寨。順軍不過河便罷了，若那袁宗第嫌命長，膽敢冒險過河，咱必擊敵半渡，要他片甲不留！”
劉洪起聽了大喜，便撥了六萬兵予他，只留四萬守城。
馮有儀別了劉洪起，便率軍直抵汝水北岸安營紮寨，沿著汝水掘下陷坑，深藏鹿角，便摩拳擦掌準備一戰建功！
次日清晨起了大霧，白旺所部先鋒大將王體中，趁機命軍中善水者攜帶繩索游到對岸，兩邊固定後，便以竹木長槍做成吊橋。
王體中多年征戰，恐被明軍半渡而擊，便命數百精銳選鋒先行渡河，待馮有儀帶兵趕到時，這數百精銳選鋒已經渡河結陣，死守吊橋！
汝水北岸瞬間陷入慘烈拼殺，便是馮有儀統軍六萬，能接敵者不過前軍少數，又有對岸火炮、火銃作為支援，一時間兩岸銃子亂飛、火炮對轟，雙方陣型緊密，每一發炮彈落入對岸，皆會犁出一條血線！
隨著時間推移，順軍每過河一隊，便會佔據有利地形結陣，互為依託，過河順軍越來越多，戰事逐漸進入白熱化。
正在此時，塘騎飛馬來報，順軍大將白旺親統中軍於下游淺灘渡河，包抄而來！
馮有儀知事不可為，便下令撤軍。
可劉洪起本是販鹽起家，綽號“一把沙”，他見順軍在河南四處“拷響”，多有殺戮，方才與兄弟幾人募兵，結寨自保，並接受朝廷招撫。
其人對大明雖說忠心耿耿，既不投順，也不降清，最後戰死平頭垛，所部兵馬卻是正宗的雜牌軍。
至於襄城大敗李自成，斬首五百餘；儀封大敗清軍，斬先鋒劉道行，已經是弘光元年的事兒了。那時候的劉洪起部，在河南廝殺一整年，已經變成了百戰之兵，如今卻是烏合之眾。
馮有儀下的是撤軍令，竟然變成了全軍潰逃！甚至有士卒見前方有人跑得慢，上去就是一刀砍翻；又有軍士如無頭蒼蠅般，跌入了自家所倔陷坑內！
馮有儀被亂軍裹挾著後撤，急得直捶腿，連砍數人，卻怎麼也喝止不住。
順軍本是百戰精兵，要比明軍善戰，見此良機，奮勇掩殺！
待敗軍陸續進城，順軍追著明軍便要奪了城門，劉洪起在城頭見了，只好咬牙下令收起吊橋，關閉城門。城上銃響如爆豆，無論明軍還是順軍，奪橋者皆殺！
城外一場混戰，待順軍退去，劉洪起清點人馬，竟折了三萬有餘，馮有儀也在亂軍中受了傷，被抬下去醫治。
次日，順軍大兵圍城，開始猛攻！
李自成曾經提出口號“五年不徵、一民不殺”，卻對屠城有明確標準，即守城一天，破城後殺百姓三成，兩天七成，三天則屠盡。
城內百姓恐順軍屠城，皆同心協助，甚至有富戶拆自家院牆，以為擂木炮石，普通百姓則是運送器械、熬燒金汁。
劉洪起站在城頭督戰，但見城下順軍頭戴白色氈帽，帽頂插著紅纓，短身布面扎甲，雙腿緊繫腳繃，步伐穩健。三股叉直迸寒光，刀槍似雪、火銃精良，軍中大纛獵獵作響！
袁宗第所部，不愧是李自成野戰五大主力之一，端的是百戰精銳！
且說袁宗第引軍於城西、城北、城南，只留東側新蔡方向不圍，每日輪番猛攻，務要打破汝陽，拿下汝州！
又命軍中敢死之士挖掘地道，準備到城牆下埋放火藥，以順軍慣用的“放迸法”炸塌城牆。
不說袁宗第攻城，且說汝陽告急文書到了新蔡縣，沈宸荃只留何大海守城，急命吳志葵、侯承祖、蔡喬領兵解圍。
兵至汝陽縣城東南雲夢山，但見其山勢陡峭、樹木蔥鬱，山下卻土地平坦，吳志葵未見塘騎信炮，不肯輕入，便下令大軍戒備！
等了一炷香時間，便見遠處塘騎急搖手中令旗，隨後第三塘退回中軍，快馬來到吳志葵面前：“啟稟大將軍！山中無鳥鳴，前兩塘弟兄進山搜尋，無一人出來，甚至連信炮都未能放出！”
吳志葵、侯承祖對視一眼，山中必有伏兵！
也在此時，只見前方塘騎皆交替退回，順軍知道伏擊不成，便將明軍塘騎全部驅逐，據山而守。
吳志葵知山中必無重炮，便以軍陣行於山下平坦處，以精銳老兵外圍戒備，留新兵結營紮寨。
卻說山中順軍大將楊洵，本以為明軍急於解汝陽之圍，必會下令急行軍，最不濟也會繞過雲夢山去救汝陽，自已哪怕伏擊不成，也可以率軍隨後掩殺。
哪想到明軍統帥用兵如此穩重，甚至在山下紮了寨子！如今山中缺少補給，他楊洵伏擊不成，反而成了山中困獸！
汝陽危城，被順軍大兵圍攻，你道吳志葵因何不肯繞路去救？
崇禎二年的“已巳之變”，皇太極率領大軍取道蒙古，破長城而入，兵臨北京城下。各路邊軍急於勤王救駕，皆不要命的急行軍，屢屢被清軍半路伏擊。
其中，山海關總兵趙帥教麾下四千騎兵，皆是大明精銳鐵騎，三晝夜疾馳三百餘里，急於勤王不設塘騎，最終被清軍阿濟格伏擊，趙帥教兵敗身死。
如此慘痛教訓，明軍將領早就學了乖，絕不可能為了救一個汝陽，把皇上傾盡心血打造的京營搭上！
吳志葵也是在賭，賭雲夢山順軍和汝陽縣明軍，哪個先撐不住！
順軍攻城再急，汝陽城內卻有七萬守軍，糧餉也夠支撐一些時日。這雲夢山上，能有多少糧食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