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君王莫聽捐燕議
陳洪範聞言大驚，再看向韓贊周手中信，更是一頭霧水！
“接到賢婿書信，為父輾轉難眠，豈有一家人分屬兩國，間隔千山萬水之理？再觀大清規模形勢，將來必成大事！”
“賢婿可回覆攝政王，陳氏一門願率兵歸順，為父必當說服定武君臣，多備金銀綢緞北使，以做大清兵南下之餉！”
“待使團南返，攝政王可扣留同行使臣，由為父獨自過江，以言辭麻痺定武君臣。劉良佐等南將，皆可說之來降！”
“團扇一把，乃芙兒閨中常用者，故寄以取信！”
韓贊周尚未唸完，陳洪範便拼命叩頭喊冤！
待唸完，滿朝文武皆驚，武將怒不可遏，恨不得活撕了他！
文臣有滿臉鄙夷者，有破口大罵者，也有心存疑慮者。心中所想誰也不知，面上卻是人人不齒，皆為大明忠臣。
“臣冤枉！臣以祖宗牌位起誓，從未寫過此信，求陛下還臣清白！”陳洪範還在那叩頭不止。
“錦衣衛暗探在你府門外截得此信，豈能有假？”朱慈炯面帶冷笑，“有回信必有來信，你既喊冤，朕便讓錦衣衛去你府中搜出，也好叫你心服口服！”
無非是凌潤生再找能人偽造一封，又不費什麼大事，錦衣衛有的是辦法冤死你陳洪範！
何況一點也不冤！左懋第出使清廷，就是被他害死的！
陳洪範還在拼命喊冤，便被錦衣衛架了出去，丟進了詔獄。
這時，已經忍了許久的御史沈宸荃出班道：“陛下！自薩爾滸之戰以來，我大明精兵財賦都消耗在與清虜作戰上，闖賊才會乘勢而起！”
“如今清虜又巧借為我復仇之名，佔我北都，取我燕、齊之地，無恥至極！是以，清虜亦是國之大仇！故目前之策，防虜為急，賊次之！”
沈宸荃說完，左懋第也出班奏道：“陛下，如今北方連年災荒，全賴南方漕運之糧。漕糧既斷，清軍必取江南，決無可能與我南北分治！”
“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給事中馬嘉植也跪到了御前。
“這話聽著提氣！”朱慈炯見朝堂尚存幾位有見識的臣子，不免欣慰，“陳子龍在瓜洲時，曾對朕說，‘祖宗之地尺寸不可與人，從來開疆闢土，必以兵力取之，從未聽說求來的和平！’朕深以為然！”
“傳旨！沈宸荃獻策有功，擢兵部左侍郎，左懋第兵部右侍郎，馬嘉植吏科都給事中；除呂大器吏部左侍郎！”
朱慈炯又看向左懋第，“北都陷，令堂絕食而亡，追郜忠烈夫人！”
“臣謝陛下隆恩！”
滿朝文武懼驚！皇上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
見此，一群首鼠兩端，善於諂媚逢迎的官員呼啦啦跪了下來，大言防虜、北伐策略，生怕慢了！卻再也沒有一個人被破格提拔。
沈宸荃是員儒將，軍事才能出眾，魯監國時期帶兵打了不少勝仗，最後葬身大海。
左懋第出使清廷被扣留，誓死不降，最終殉國，那是千古流芳的忠臣。
現在跪到御前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吳三桂引狼入室，與洪承疇同為逆臣，有殺此二人者，許以世爵！”說完，朱慈炯便起身走下金臺。
鳴鞭、駕興，群臣一拜三叩後，待皇上離開便以序退出，三五成群地邊走邊議論。
張揚者高聲闊論，心思深沉之輩則豎起耳朵細聽，選其可取之處，完善自已心中的防虜策略，準備回府草擬奏疏。
三天後，刑場。
陳洪範看著眼前的一把小刀，失了神智，胡言亂語不停。
劊子手正要動刀，卻見一個黑衣女子走上邢臺，亮出東廠腰牌道，“交給奴家吧，手生，練練！”
須臾，慘嚎聲響起，彼岸花嘴角含笑，伸出如蔥玉指，仔細地颳著每一條皮肉。
此時的乾清宮外殿，朱慈炯正坐在軟榻上皺眉沉思。
殺了陳洪範，驚了劉良佐，也算是跟清廷攤了牌。可不殺就能拖延清軍南下嗎？左懋第攜重金北使，還沒離開北京多爾袞就開始調兵遣將了！
只是十二月中旬，大順軍在河南發起了懷慶之戰，才把已經南下的多鐸部給引到了河南，隨後便是潼關之戰，清廷全力攻打李自成！
想守江南，必須趁著清軍和李自成鏖戰潼關時，拿下河南，鎖住黃河上游！洛陽、開封、歸德至少要拿在手中兩個，才有保住兩淮的可能。
一旦丟了兩淮，便丟了財賦重地，屆時清軍飲馬長江，投鞭可斷流！
朱慈炯從未想過像魯監國或者永曆朝廷一樣，退守一隅之地抵抗清軍。屆時，兵少財匱，人心渙散，軍閥把持朝政，皇權威嚴不存，除非有天相助，否則便是太祖重生也難以倒轉乾坤！
換句話說，朱慈炯只剩不到六個月的時間，去練兵佈防了！
“吱嘎”，縱使馮小璫走路如幽魂，卻也攔不住那破舊的殿門響，“萬歲爺，姚孫矩挨不住刑，死在詔獄裡了，家產抄出十二萬兩，這是賬冊。”
朱慈炯看著馮小璫報來的賬冊，搖頭苦笑不已，內庫四百萬兩銀、八萬兩金，只一個內庫，便足夠京營養二十四萬兵！
各處田賦、欠餉尚未催繳到位，反而從張天祿、陳洪範、姚孫矩三人府邸抄出五十萬兩。又從朱一馮府邸挖出八十萬，朱慈炯開恩，念其戰功只追繳贓銀，田產地契都留給他養老了。
果然，抄家來銀子最快，大明窮在國庫，富在貪官！想不通，先帝怎會湊不出那點軍費來！
“陛下，石浦參將張名振已經在殿外候著了。”韓贊周在一旁提醒道。
“傳他進來！”
殿門開處，但見一個兩鬢已有白髮，卻雙目炯然、滿面紅光的老將軍，龍行虎步而來，“臣，石浦參將張名振，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老將軍快起！”朱慈炯滿臉笑容地走過來，親自把張名振扶起，“咱聽說老將軍背上刻著字？”
“這……”張名振聞言，鬧了個大紅臉。
“哈哈！”朱慈炯颯然一笑，“咱又不看，赤心報國，挺好！讓將軍招募兩萬浙兵，千里跋涉而來，就是想問問，將軍老矣，尚能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