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口諭
卻說黃得功於百步外列陣後，也看向了揚州方向，卻見煙塵蔽日，旌旗遍野，竟是不下於六萬人馬！
待扎住陣腳，便見得中軍乃是吳志葵、候承祖的京營三萬兵。第八營總兵官趙從龍，率騎兵於後軍壓陣！
左哨新建第九團營立威營，統兵大將原江浦遊擊蔣若來，善騎射、屢破賊有功。金華城破他提刀巷戰殺四十餘人，力竭自刎而死，家眷自焚！
副將丁有光，參將艾奇、朱貴皆是奮勇殺敵而死。
右哨新建第十團營揚威營，乃是一萬山東兵和六千鳳陽兵。
統兵大將牟文綬，敗孔有德於登州，破張獻忠於磨盤山，南征北討、戰功赫赫！散盡家財募兵數千，守衛明祖陵！
副將何成吾、參將周玉如皆死戰不降，參將濮寅更是上到兄弟子侄，下到門子小廝皆戰死，妻妾僕婦自焚！
但聽得令鼓聲響，陣里門旗開處，吳志葵匹馬而出，左掛弓，右懸箭，胯下一匹棗紅馬，手中一柄關公刀！
來到高傑軍陣前，吳志葵大吼道：“傳陛下口諭，娘希匹！老子去揚州，你高傑派兵打揚州！老子去儀真，你派兵打儀真！”
高傑一聽，心裡直罵娘！今年命犯太歲是怎麼的，追著皇上打？
卻聽得吳志葵繼續道：“你與黃得功有甚仇怨自已去解，武將難免陣前死，一切各安天命，老子不管！”
“可有一樣，你麾下都是大明的兵，妻兒老小皆在瓜洲，要是拿老子的兵拼命，滅了你！”
高傑軍中士卒聞言，一陣騷動。如今被黃得功和京營將近十萬兵馬圍著，往東是銅山，無論跑還是打，皆是死路一條！
“哈哈！”黃得功鬍髯倒豎，猛灌兩口烈酒，出陣揚起手中鐵鞭一指，“高傑，可敢與俺捉對廝殺！”
黃得功膂力絕倫，步戰用大刀，軍中呼為“黃大刀”，馬戰則是雙手持鐵鞭，每鞭重三十斤，弓箭嫻熟，百發百中！
“有何不敢！死了別怨咱刀快！”高傑雖知黃得功勇猛，自已卻也不是泥捏的，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有退路嗎？
高傑舞刀拍馬來戰黃得功，兩人刀來鞭往便鬥在了一起！堂堂大明王師，兩軍交鋒居然還有鬥將，也算一樁奇事！
萬曆年間，豐臣秀吉入侵朝鮮前，反覆看《三國演義》，研究華夏戰爭。
登陸朝鮮後，遇見明朝大將李如松的遼東鐵騎，就扯開嗓子大喊：“誰敢與我一戰？”迎來一陣炮轟，派出去的猛將就這麼死了。
卻說高傑憑藉一時奮勇，與黃得功鬥了幾合，便漸漸不支。
那邊陣中見了，恐主帥有失，李朝雲、胡茂植兩員嫡系將領爭先出馬助陣！
這邊邱鉞、馬岱各舉兵器迎了上去，捉對廝殺，打成一團。卻在這時，高傑軍中最驍勇之將黑虎子出戰，與高傑雙戰黃得功！
李本深也在陣中張弓搭箭，瞄準了黃得功面部，卻聽“砰”地一聲鳥銃響，李本深翻身落馬，氣絕而亡！
黑虎子被鳥銃驚的一愣，黃得功見機一鐵鞭砸的他頭顱炸裂而死！高傑拔馬奔到遠處，驚恐看向京營！
楊茂之放下手中鳥銃道：“陛下口諭，武將捉對廝殺，以多欺少老子不管，誰讓你弟兄少，放冷箭不行！”
高傑見死的是自已外甥，大怒，一抬手中大刀，軍陣中嫡系將領全部衝出！
黃得功軍中武將也拍馬而出，卻有兩員面生小將混入其中。
姜超，金山衛千戶，刀重四十斤！陳國賢，人呼二十八官，舞百斤刀如風！
二人皆侯承祖軍中猛將，京營無敵，合力可鬥侯世祿！
李朝雲正舉槍壓在馬岱大刀上角力，姜超策馬而來，舉刀上撩，那槍便飛上空中，又揮刀一砍，李朝雲從肩膀被斜劈成兩段，內臟立時流淌而出！
胡茂植鬥了一合正錯馬而過，迎面遇上陳國賢劈刀，慌忙舉刀隔檔，便聽得“噹啷”、“咔嚓”、“噗嗤”聲響，刀落地、手臂斷，人被從頭直劈而下，馬亦倒地悲鳴！
一時間，眾將皆驚，當時高傑一方就有幾名將領調轉馬頭奔向本陣，卻被人追上砍翻在地。
高傑氣力不支，又被驚了一下，雖舉刀隔擋，卻被黃得功一鐵鞭，連著刀一起砸在了肩上！“噗”地一口血噴出，墜下馬來！
其餘諸將見此，更是膽怯，皆被斬殺！高傑躺在地上嘔血不止，眼見是不活了！
這時，吳志葵催馬上前道，“皇上說了，別覺得不值，被你下令屠殺的百姓，皆是爹生媽養。”
“武將跋扈自雄，長此下去，文臣亦會依附武將，朝綱必亂，大明必亡！念你多年戰功，尚存一絲忠義，保你爵位世襲罔替，妻兒富貴無憂！”
高傑肩骨碎裂、內臟受損，尋常人根本說不出話來，聽完吳志葵的話，竟雙眼圓瞪，衝著軍陣嘶聲喊道：
“我死無怨，不得報仇！敢背叛大明者，人人可誅之！呵……呵……老子高傑，生死皆英雄！”
說完，又是幾口血嘔出，手一鬆，便不再動彈。高傑軍中一陣騷動，隨後被剩餘幾名將領壓了下去。
吳志葵又看向黃得功，“武將跋扈自雄，大明必亡那句話，皇上讓當著侯爺的面說，還有，叫你不要打高傑軍的主意，有仇，吞不下！”
黃得功沉思了一會兒，抬頭道，“俺曉得了！”便領兵後撤，待回到儀真，發現皇上已經過江回了南京。
吳志葵收了高傑軍中武器，帶過江整編自不必細說，卻說這一訊息傳到劉澤清、劉良佐那裡，各自反應截然不同！
劉澤清雖精明，卻是官軍出身，自已奉朝廷之命開鎮淮安，心裡沒鬼，他怕什麼？
雖然麾下也曾沿途劫掠，可跟高傑、劉良佐比起來差遠了！再說了，皇上也不是為了這個才默許黃得功與高傑鬥將。
哪個皇帝能容忍被臣子追殺？何況高傑和黃得功還是私仇！
劉良佐則有些惴惴不安，他與高傑皆是李自成部下投降而來，又都縱兵燒殺搶掠，不免兔死狐悲。
正在兩人各懷鬼胎，並準備派兵吞併高傑地盤之際，竟收到了皇上聖旨，命他二人即日覲見，面奏守江、守淮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