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乾清宮。

殿內無外人,朱慈炯賜給凌駉一個繡墩,許其坐著議事,不必叩拜。

“陛下,據臣這幾日清查,杜宏域提督的大、小教場和遊兵營,現存兵一萬八千餘,多是各衛所擇優抽調而來。”

“臣以提舉石鎖、負重長跑等法,裁汰老弱,三營共得可用之兵一萬三千餘。”

“只是這神機營和新江口營……”

凌駉正在思索著怎麼委婉措辭,朱慈炯一邊看著奏疏,一邊淡淡說道:“直說無妨,不必顧慮。”

“謝陛下!”凌駉揖了一禮,“新江口營明目張膽與‘鹽徒’相互勾結,所販私鹽十取其三,美其名曰‘過江稅’。”

“神機營不諳步伐、全無號令,竟於校場上相互擠撞,遑論戰陣!更有甚者,火器仰天虛發,輪班點放時亂作一團!”

語畢,凌駉抬頭看了一眼皇上,卻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

朱慈炯拿起硃筆,在奏疏上批了紅,說道:“凌卿,你且大膽整頓,不可有半分仁慈,哪怕一兵不剩,也好過臨陣潰逃的烏合之眾!”

其實,能有三營堪用,朱慈炯已經很滿意了,李自成圍攻北京時,京營甚至糜爛到可上城守禦之兵不足一成。

朱慈炯想用一年時間,就讓京營之兵敢戰不退,很難,任命幾名忠臣良將統兵,隨後就不聞不問,肯定不行。

弘光朝改京營時,任命的總兵官杜宏域和牟文綬,皆是南征北戰之將,沒有一個降清的,結果呢?

福王朱由菘投奔黃得功,杜宏域率部阻攔清軍,部隊直接潰逃。

牟文綬領兵扼守長江,部下兵變,建德、東流失守。

哪怕猛將如黃得功,依舊被部將田雄和馬得功用箭射中脖頸,悲憤自殺。皇帝朱由菘也成了這二人謀取功名的踏腳石。

是這三人不知兵,還是不會帶兵?都不是,而是明末當兵吃糧、不知忠義。

皇帝離他們太遠,吃飽肚子活下去才是正事,若能屠城搶一波,求個財更好!

一年後清軍南下,朱慈炯要是敢領這樣的兵親征,自以為慷慨陳詞一番,扛著大纛、打個黃傘衝到前面就能打勝仗,純粹是嫌命短!

這群烏合之眾只會一邊叫好一邊跑!舌燦蓮花把自己感動夠嗆,不如直接告訴這些兵,一個人頭給幾兩銀子。

因此,想讓京營之兵敢戰不退,不僅要賞罰分明、給足糧餉,更要打好底子,從一開始就把膿瘡挖乾淨,日後才能教以忠義、整肅軍紀。

見皇上決心如此大,有些話,凌駉怕藏著掖著反而誤事,只好訴苦道,“臣無能,坐營都督不聽排程,每日與忻城伯飲酒,臣於演武場設石鎖,竟無一什一伍到場!”

“好!如此最好!”

本以為皇上會龍顏大怒,怎料朱慈炯竟笑了!凌駉一頭霧水的退出大殿,轉身的剎那,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脊背生寒!

勳臣鐵券在手,非謀逆不可妄殺,太祖頒佈鐵券時親自定下的規矩,“凡我子孫,遵守誓約,違者天誅地滅。”

可太祖殺的勳臣比誰都多!

真正讓朱慈炯顧慮的是,濫殺勳臣,大明的爵位會變得一文不值,誰還為了封妻廕子替老朱家賣命?

到時候,無需清軍南下,只需一紙封爵誥書,領兵之將怕是都去投了清廷!

皇宮之外。

劉孔昭在祠堂祖宗牌位前,跪了三天,閉門謝客;魏國公徐弘基染了風寒,下不得床榻。

其餘勳貴,齊聚忻城伯趙之龍府邸。

“要我說,哪天候世祿那渾人不當值,咱就參凌駉一本!任由他胡來,咱這幫弟兄吃什麼、喝什麼?怕不是都餓死個球的!”

“我說什麼來著?上次就該讓忻城伯領銜,皇上都是忻城伯立的!咱這幫人加一起,也不如忻城伯有分量!”

“這話我贊同,當時大殿上,就忻城伯穩如泰山,一動不動,皇上拿忻城伯怎麼了?什麼叫‘定策功臣’?這就是!”

“對!凌駉那白面書生,眼看著忻城伯在營裡喝燒酒,能怎樣?聽說告到御前,皇上連句斥責都沒有!”

一群公侯伯爵,七嘴八舌,吵鬧個不停。

趙之龍抿了口茶,用手壓了壓,“諸位,這次先說好,只參凌駉,不要做的太過火,好叫那些臺省科道挑不出刺兒來!”

靈壁侯湯國祚立刻說道:“那是自然,要說上次劉孔昭做的也是過火,哪有御前動刀的道理?否則也不至於鬧成那樣,害得撫寧候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臨淮侯李祖述張開嘴,身旁新納的美妾餵了一顆葡萄進去,“唔……可不是,非得搞那些彎彎繞繞,忻城伯直接跟皇上開口要京營,皇上還能不給嗎?”

“事已至此,實在不行給皇上個臺階下,各退一步,我們留個‘老營’,好叫後輩們有個去處。”寧晉伯劉允極根基最淺,出來打了個圓場。

湯國祚一聽,連連擺手,“不可!不到萬不得已,能爭還是要爭一爭,府裡這麼多張嘴,光靠一個‘老營’怎麼養?”

這時,隆平侯張拱日低聲說了一句:“若是,畢自肅那檔子事,落在凌駉身上就好辦了!”

堂內,瞬間陷入寂靜,靜的只剩一道道粗重的喘息聲。

片刻後,趙之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譁變!”

嚇得李祖述身旁美妾手一抖,新剝的葡萄掉在了地上。

夜幕籠罩下的神機營,充斥著憤怒和絕望。

糧餉層層剋扣,軍士本就難以養家餬口,在生死邊緣掙扎求存。

黃昏時,營里居然傳出訊息,說皇上派兵部的老爺來,除了裁汰老弱,剩下的營兵口糧也要減半!

獨眼兒站在土臺上,向眾人喊道:“弟兄們,當兵的讓人看不起,大夥除了軍戶是被逼無奈,剩下的誰不是為了一口糧?糧都不給,還當什麼兵!”

伍三兒站在一旁,也跟著喊:“朝廷不顧咱的死活,家裡娃都要餓死了,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一些勳貴府邸家丁和唯恐被裁汰的老弱,趁機在人群裡煽風點火,營裡的不滿情緒逐漸點燃。

獨眼兒見時機成熟,便繼續煽動道:“弟兄們,活不下去了!任由兵部的人在營裡折騰,大傢伙都得餓死!”

整個神機營,如同一個火藥桶,一點火星落下,轟然炸響!

獨眼兒一聲招呼,“弟兄們跟我走,先去找那幾個兵部的老爺,問個清楚明白!”

伍三兒跟著附和道:“一起去!咱討自己的口糧,犯了哪門子法?”

隨後,一群熱血上頭的軍士,向凌駉的營帳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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