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仁聖之君？暴君！
卻說神機營這群烏合之眾，硬著頭皮衝到了軍陣前三十步，兩輪箭雨落下，又是一陣鬼哭狼嚎，亂作一團！
吳志葵見此，徹底沒了耐心，一擺手，身後令旗揮動，軍陣中點鼓響起，開始向前推進。
牌刀手擋住，後方長槍兵每逢喇叭響一次，便齊聲吶喊，從盾牌縫隙突進刺擊一次，三喊三進之後，神機營那些勳貴府邸的精壯家丁死傷殆盡！
後方蔡喬的騎兵一路砍殺而來，吳志葵所部也不再拘泥於陣法，全軍湧上血戰廝殺！
將近兩千神機營，竟然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被滅！餘下的老弱之兵全部嚇破膽子，趴在地上乞降。
獨眼兒自行抹了脖子，伍三兒趴在地上邊哭邊罵，把獨眼兒家譜背了好幾遍。
神機營譁變的訊息剛報進武英殿，朝堂上的爭鬥正激烈。
“陛下！京營改制本無錯，可凌駉操之過急，神機營將士也是被逼無奈啊！”
“陛下，那些老弱之兵，大可以單獨成營，要不得幾年也就自然淘汰了，凌駉處事不得其法，一味裁撤，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陛下，忻城伯費了無數心血，才有神機營歷年之穩定，不想被凌駉一朝所毀，臣請罷凌駉之職，另選賢臣處理此事！”
話雖如此說，可這幫勳臣打了什麼心思，朱慈炯豈能不知？
救駕之功在身，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凌駉，連他都碰不得京營，這差事誰還敢接？
見火候差不多了，趙之龍跪到御前，“陛下，臣願出城一趟，縱使丟了這條命，也要安撫住神機營將士，讓他們回營！”
“忻城伯這條命，大可以留一會兒！”朱慈炯皮笑肉不笑地道，“鎮江吳志葵部和嘉定蔡喬部，各統三千兵馬已經到了南京，就不勞你忻城伯以身犯險了！”
“以身犯險”四個字，朱慈炯咬的特別重，聽得趙之龍心頭一突！
這時候，侍班錦衣衛指揮同知凌潤生，遞給朱慈炯一封密信，被朱慈炯直接丟下高臺，“自己看看吧！”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趙之龍顫抖著手開啟密信，瞳孔瞬間變大！
密信上面，這些勳臣在自己府邸都說了什麼，如何謀劃的神機營譁變，每一句話都記載詳細！
甚至軍營裡，那些家丁都是出自誰的府邸，獨眼兒何時出的軍營，與誰碰面，收了多少銀子，如何煽動挑撥，樁樁件件，一清二楚！
趙之龍雙眼失神，向後癱坐，靠右手支撐著才沒倒下，片刻後，忽然瘋了一般拼命叩頭！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一時糊塗，受了他人挑撥，看在臣祖上功勞，看在臣定策……不不不！臣沒有功勞！臣願將功補過，求皇上開恩！”
其他勳臣，見趙之龍這樣子，哪能猜不到出事了？
有腿軟如麵條，癱在地上的；有一路跪爬，撿起地上密信手抖個不停的；有拼命磕頭、有極力撇清、有互相指責，不一而足。
朱慈炯只是擺了擺手：“趙之龍等十七名勳臣謀反一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會審，拖下去吧！”
群臣“嗡”地一下就炸開了鍋！
皇上開了金口，已經定性“謀反”的案子，還用審嗎？
丟給三司會審，沒下詔獄，不過是要個堂堂正正，並非皇上濫殺勳臣，而是趙之龍等人死有餘辜！
至於求情的？沒有！勳臣幾乎被一鍋端了，這幫文臣不踩一腳就算心善！
錦衣衛進來拖人，這群勳臣竟然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
“陛下！臣有世襲鐵劵！祖上跟隨太祖南征北戰，你不能殺臣！”
“陛下，臣祖上是靖難功臣，你如此對待功臣之後，不怕天下人寒心嗎？”
“臣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陛下饒臣這一回，都是趙之龍和張拱日他們，與臣無關，臣冤枉啊！”
“李祖述！老子就說你早晚死在婆姨肚皮上！臨死非得拽著老子，到了陰間饒不了你！”
湯國祚話音一落，渾身癱軟被拖向殿外的趙之龍忽然一愣，在他府邸裡的事兒能傳出來，問題出在李祖述新納的美妾身上，可軍營裡的訊息，怎麼傳出來的？
其他人還在求饒，湯國祚卻已不抱任何希望，但凡有心饒你，會未經審訊，先定個抄家滅族的罪名？
索性破罐子破摔，破口大罵道：“我祖上湯和，為你老朱家打下這萬里江山！你這黃口小兒竟然濫殺功臣之後，暴君！古之楊廣亦不及也，暴君！”
一聽湯國祚這麼罵，群臣可就不幹了！
尤其是東林、復社這幫人，你湯國祚給閹狗魏忠賢建生祠不說，如今居然敢犯上作亂，辱罵聖天子？
靠嘴皮子混飯吃的文臣，能讓皇上受這氣？
“住口！亂臣賊子，安敢口出狂言！似你這等無君無父之輩，哪來的臉面提先祖之功！”
“逆賊！若你祖上有靈，怕也不會認你這不忠不孝之輩！”
“陛下乃仁聖之君，豈容你信口胡言！倒是比起奸佞，趙之郭開、漢之江充、唐之安祿山皆不如你！”
……
經吏部舉薦，剛到任的中書舍人黃宗羲，用舌頭舔了舔筆尖，在八行空箋上奮筆疾書，激動的身子微微顫抖！
“甲申年五月紀，壬子，忻城伯趙之龍等一十七名逆臣作亂，辱我皇上於武英殿，眾君子……”
一個武夫之後，還能讓你反了天？是暴君還是明君，是忠臣還是奸臣，得是握著筆桿子寫史的說了算！
趙之龍等人被拖下去後，還沒等黃宗羲過了激動勁兒，就聽皇上道：“傳旨！除馬士英戶部左侍郎，加東閣大學士！”
勳臣倒臺了，朱慈炯不可能讓朝廷成了東林、復社的一言堂，現階段只能扶持馬士英。
不過，凌潤生這次的表現，是真讓朱慈炯眼前一亮，能從凌駉整頓京營伊始，就著手佈局，連下妙棋，這智商算是填了候世祿脖子上的坑！
另一邊，黃宗羲筆尖懸停於紙上，滿臉愕然！可一看眾位閣臣，竟是絲毫不覺意外，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
散朝後，黃宗羲快步追上左都御史劉宗周，“先生，陛下重新啟用奸臣馬士英，你怎麼……”見眼前是臺階，黃宗羲連忙扶了一把。
劉宗周的名望很高，卻是個不通事理的腐儒，同時，也是黃宗羲的老師。弘光朝廷滅亡後，清廷頒佈剃髮令，他絕食而死。
可今日，如劉宗周這般腐儒，竟也搖頭嘆息道：“馬士英當初咄咄相逼，為了安撫黃得功，皇上竟也忍了，古之勾踐不能及也！”
黃宗羲方才恍然大悟！如此明君，必當青史留芳！
城外，伍三兒還在對著獨眼兒的屍體罵：“你個驢日的，吃了兩頭的銀子，留給俺婆姨一半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