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丹心照國
史可法等人散朝後回到內閣值房，剛拿出食盒準備吃些點心，喝口茶湯暖暖胃，馮小璫就跟了進來：“宣六先生。”
張慎言放下手中茶碗：“剛散了朝，可知皇上因何事召我等？”
馮小璫恭敬地彎腰道：“不知。”
幾人趕到乾清宮外，候了一會兒，裡面凌潤生正跪在御前，“陛下，留都錦衣衛本就老弱，這次勳臣謀反一案，臣已深感無人可用。”
“又經此一事，勳臣子弟皆受牽連，被臣禁足在府邸，由杜提臺派兵守著，目前錦衣衛不僅缺少精壯，上至千戶、下至小旗，皆有缺員。”
“朕知道了！”朱慈炯似是無意地說了一句，“和候世祿好生相處。”
凌潤生聞言，頭更低了一些，“大都督為人豪爽，頗有遊俠之風，與臣相交併無隔閡。”
朱慈炯一想，也是自己多心了，就候世祿那腦袋，一頓酒下來，得跟凌潤生稱兄道弟，錦衣衛凌潤生能當半個家，他還得道聲謝！
於是擺了擺手，凌潤生退出了大殿。
“韓贊周！”
“老奴在！”
“傳旨，授龔廷祥之子龔書成、眭明永之子眭允立、顧所受之子顧善、華允誠從孫華尚濂錦衣千戶，此外，你和李國輔家中，若有後輩忠誠勇武，一併報與朕！”
“老奴謝皇爺恩典！”別說，韓贊周家中後輩正缺個出路。
朱慈炯吹了一口茶碗上的熱氣：“讓幾位先生進來吧！”
錦衣衛內部有武將之後和內官之後相互制衡，等整合差不多，頂住清軍南下攻勢後，可以考慮向內部貪腐開刀了。
也不知這一次，能從勳臣府邸抄出多少銀子，起碼得讓他緩過募兵這口氣才行，費了這麼大力氣給勳臣設局，別虧了才好！
史可法等人進殿叩頭畢，朱慈炯賜坐後，便道：“京營諸事，尚需與先生輩商量，朕欲復團營之制，不知是否可行？”
話音一落，史可法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後揖道：“陛下，我朝自景泰三年以來，團營之制，屢設屢廢，皆因諸多利益牽涉，無法顧全。”
“如今，國當大難，又逢勳臣作亂，正是復立團營的最好時機！”
其實，這話說白了，就是勳臣已倒，沒了掣肘，一切重來！
見無人反對，朱慈炯繼續道：“十二團營，每營兩萬人，一應官職，依鎮戍例。各設總兵官一名、副將一名，增設文官協理戎政一名。”
“總兵官負責軍事指揮及操練，協理戎政負責軍紀和忠君教育。”
“守備以上皆設同級文官監軍一名，由協理戎政統屬，職責相同，可越級上密疏與朕。”
“這……”史可法幾人聽到文官監軍先是一喜，接著一愣，皇上居然要二十四萬京軍？
“陛下，怕是這餉銀無處籌措。”錢謙益說道。
朱慈炯擺手道：“無妨，可先設六營，待戶部餉銀到位，再設其餘六營！”
“此外，四鎮及左良玉所需餉銀，不可全付，只給半年！”
朱慈炯記得弘光建立之初，四個月就給四鎮撥了一年半的餉銀，整整三百六十萬！還不到一年，除了黃得功，其餘都投了清廷。
所以這餉銀，給多少都是浪費，不如只給半年餉銀，節省下來二百四十萬，用於京營募兵。
半年之後還有沒有四鎮，誰也說不準！
“陛下，此舉不妥！”史可法嚇得立刻拜到御案前，“糧餉起運，路上損耗且不論，只給半年餉銀，怕是四鎮會心生不滿！”
“呵！”史可法這個軟性子，跟朱慈炯是真不對路，“怕四鎮心生不滿？怎麼沒人怕朕不滿！此事無需再議，就這麼辦吧！”
史可法無奈，只得退回。
朱慈炯繼續道：“告訴戶部和工部，福王修建宮殿的那筆款子，留著朕犒賞軍士用，另外挪出一些，把南京京衛武學修葺一番。”
“南京京衛武學，更名為大明陸軍軍官學堂，凡軍中文武、武職世襲子弟、武舉，皆入學，合格後方可領兵、襲職或監軍！”
“大明陸軍軍官學堂，由朕親任武學教授，訓導、科正、齋長由兵部和吏部共同舉薦，朕要親自考核，凡學堂生員，皆可稱朕為師！”
史可法、高弘圖等人聞言俱是一驚，天子門生！進士及第才有的待遇！武學訓導、科正品級雖低，卻是一條通天捷徑！
南京城外，一名鋪兵張著大嘴，伸著舌頭拼命向前跑著，甚至有淚花在身後飄灑，這是他第一天當鋪兵，第一次傳遞公文。
十里路，從城外急遞鋪，一刻不停地跑到城內會同館，看著手裡早已燃盡的香，他要挨板子了！
伍三兒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嘴裡卻不肯消停：“驢……驢日的凌潤生……呼……老子堂堂錦衣衛緹騎……呼……讓老子去神機營當兵，差點被打死……咳咳……撿條命不給升官兒……又把老子丟到了急遞鋪，跑死老子算球！”
腿越來越沉，實在跑不動的他，抬頭看了一眼從身邊打馬而過的四名禮部信使，又罵了一遍“驢日的凌潤生。”
無錫，禮部信使和府縣官員離開後，龔廷祥捧著聖旨依舊呆愣愣跪在地上，在他身邊跪著長子龔書成。
“母親！取針和醋墨來！”回過神來的龔廷祥起身走到龔書成身邊，“為父治學三十年，不及你一日為官，皇恩浩蕩至此，粉身碎骨難報！”
龔老太太取了針和醋墨，卻沒遞給龔廷祥：“昔日岳母刺字，今天，也讓老身給大孫刺一個！”
龔廷祥捧著聖旨，高喊道：“刺，丹心照國！”
其實，龔廷祥、眭明永、顧所受和華允誠四人，跟本沒資格蔭子孫入錦衣衛，更別提五品千戶。
官職最高的華允誠，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
可朱慈炯就是獨斷了一回，就想給歷史上這些殉國的小人物，一個交代！
尤其是龔廷祥，他家貧，天寒燒不起火，衣內不加棉。崇禎十六年，兩鬢斑白的他，終於中了進士，沒等授官，偏趕上幾個月後北京城破，崇禎自縊。
他四處奔波，終於如願授了一箇中書舍人，剛到南京還沒等找到住處，南京開城投降，四顧茫然的他跳河自殺。
臨死前，給兒子龔書誠留了一封遺書，希望兒子守父訓，做好人、行好事。
跳河的理由很簡單，自己蹉跎半生，“欲得一誥命、以榮父母”，弘光朝廷給了，還沒上任的他，以死相報。
其他三處各自歡喜，且不必細說，只說隨著伍三兒一同進城的那份奏疏：石浦參將張名振，奉旨招募浙兵兩萬，已拔營前往應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