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因為是朔日,雖有滿天繁星,一顆挨著一顆,幾乎連成一片,卻不見月光。

天啟以後,皇宮道路不設燈火,抬頭九天銀河,低頭漆黑一片。偶爾有風燈經過,群臣便一擁而上,跟著燈光亦步亦趨,趕往午門外候朝。

馬士英遞了牙牌,進了為閣臣準備的直房後,見史可法等人都在,只有姜曰廣身側有空位,便坐了過去。

怎料姜曰廣冷哼一聲,一甩袖袍站起身,“受之,你坐這兒!”說完,把錢謙益拽過來強行換了位子。

“哎?哎?”錢謙益被拽的一個趔趄,無奈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同殿為臣,還要同一個值房做事,需得和氣!”嘟囔了一句後,用身子遮擋眾人視線,衝馬士英拱了拱手,坐在了旁邊。

馬士英並未理睬姜曰廣,只是閉目養神,等待即將到來的朝堂爭鬥。

勝了,他馬士英從今日起,將成為皇上的肱骨耳目,來日或可位極人臣;敗了,將惶惶如喪家之犬,朝堂之上,再無他立足之地!

奉天殿破敗不堪,福王朱由菘下令重修,被朱慈炯叫停了,而謹身殿、華蓋殿皆因正統十四年的雷火坍塌廢圮,朔望之朝依舊設在了武英殿。

三嚴鼓後,公侯、一二品官先入東西角門俟駕,結果勳臣就剩下了魏國公徐弘基一根獨苗,像個鵪鶉一樣埋頭站在那裡,戰戰兢兢。

等鳴鐘、鳴鞭後,百官過掖門,到丹墀分兩班對立,徐弘基差點沒哭出來!

按照朝儀,左班為文臣,勳臣位居右班武將之前,並且隔開小段距離單成一班。

獨自一個人站在百官之前的徐弘基,只覺得頭皮發麻,兩股顫顫,頭恨不得埋進團領衫裡面去!

再看一眼殿陛門前,站著的大漢將軍,尤其是王五、牛二那酒罈大小的拳頭和金瓜錘,又看了看身後挎刀的錦衣衛,“咕嚕”一聲,徐弘基喉結滾動,吞了口唾沫。

當鐘鼓司奏樂,朱慈炯坐在御座上時,徐弘基感覺陛下好像用餘光盯著自己,還皺了一下眉頭!再驚恐地看一眼御座西側,握著繡春刀的侯世祿!

恰巧再次鳴鞭,不待鴻臚寺唱班,徐弘基兩腿發軟,“噗通”就跪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鴻臚寺卿滿臉詫愕地看著徐弘基,侍班御史更是拿出筆,開始“唰唰”記錄魏國公失儀。

徐弘基回頭,見御史在盯著自己寫什麼,彷彿看見判官拿著生死簿,在他的名字上勾了一筆,渾身更是癱軟無力。

直到聖躬萬福畢,百官行完五拜三叩禮,徐弘基也沒爬起來,最後以偶發疾病為由,被錦衣衛架回府。

朝會開始後,先是湖廣總督袁繼鹹進京朝覲,朱慈炯命其返回湖廣徵精兵,干預、截留者視為謀反。

袁繼鹹其人既忠誠又有能力,用好了可以成為擎天一柱。

可惜,他在弘光朝廷未得重用,先是受制於左良玉,又被左夢庚獻給了清軍,很早便以身殉國,在歷史上遠不如瞿式耜、堵胤錫等人名聲響。

隨後,又擬定崇禎皇帝朱由檢廟號為“思宗”,諡號“烈皇帝”,周皇后尊諡“烈皇后”。

一應瑣事奏完,就聽馬士英“咳”了一聲,見無人同時預咳“打掃”,便捧著象牙笏板出班:“臣有奏!”

朱慈炯眼前一亮,正戲來了!

馬士英走到御前跪下後,朗聲到:“啟奏陛下,經戶部清查近七年歲入,南直隸各州府欠餉頗多。”

“蘇州七年欠餉七十四萬兩、金花銀七萬兩。”

“常州府欠餉三十三萬,金花銀九萬五千。”

“其餘廬州、安慶等府,僅有三年內賬冊,其餘賬冊失火焚燬不可查。共欠三百三十一萬八千五百,皆屬應徵;又已徵不解九十五萬六千有奇。”

“臣請陛下,派遣內臣催繳!”

馬士英語畢,群臣譁然,不少人看著馬士英眼露兇光。

朱慈炯也吃了一驚!朝廷歲入不過正賦六百二十萬,三餉加上鹽課、雜稅等一百八十萬。

結果僅僅一個南直隸,三年內竟欠田賦和三餉五百四十萬!

按照萬曆六年的田賦比例,不算四川、河南和北方諸省,其他南方諸省如果也是南直隸這個欠餉程度,估算下來又得八百七十三萬兩!

總計一千四百餘萬兩銀子!這是沒錢嗎?這是收不上來稅!

但凡欠餉能收上來一半,給夠吳三桂餉銀,崇禎皇帝也不至於煤山自縊!

還沒等朱慈炯緩過勁兒,馬士英又補了一句:“鹽臣李挺欠銀二十六萬兩。”

“娘希匹!”朱慈炯氣的破口大罵,“連一個製鹽的,都敢剜我大明的肉,喝我大明的血!”

“咳!”“咳!”“咳!”

同時響起三聲“咳”,三人謙讓了一番,最終吏科都給事中李沾站了出來:“臣有奏!臣彈劾馬士英,妖言惑主!”

“陛下,臣所奏,皆有賬冊可查,何來妖言惑主?”馬士英又側頭看向了李沾,“我有幾個膽子敢信口胡說?人言急中生智,大司諫出班前,莫不是急的失了智?”

李沾一聽,朝堂奏事,這馬士英竟然敢罵人?氣得他用笏板指著馬士英,憋的臉色漲紅,半天說不出話。

“咳!”“咳!”“咳!”“咳!”

“臣有奏!”御史朱庠生跪至御前,“陛下,即便馬士英所奏確有其事,可百姓為何欠餉?天災人禍,百姓賣兒鬻女都活不下去,哪來的餘糧?”

說著,朱庠生連連抹淚,“陛下,百姓苦啊!淮安逃荒者,十室九空,路有餓殍尚存一息,卻要眼睜睜看著烏鴉落在身上,啄其血肉!”

低頭抹完淚,朱庠生猛然抬頭,滿眼血絲地瞪著馬士英,暴喝道:“你枉讀聖賢書,竟如此鐵石心腸,要逼得百姓無路可走,造我大明的反嗎?”

朱慈炯看的嘴巴大張,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厲害!

若不是馬士英提前跟自己通了氣,就憑朱庠生這一番話,朱慈炯頭腦一熱,絕對當場砍了馬士英!

任他“臣冤枉”三個字喊破喉嚨都沒用,怎麼解釋朱慈炯都不會聽,更不能信!

馬士英卻不慌不忙,從容地說道:“陛下,欠餉之人,確有少數逃荒百姓,可百姓才有多少地?大頭是鄉紳地主!其中最窮者亦身穿潞綢,莫說葉茶,芽茶都是沒人喝的,只喝細茶!”

又嘴角含著譏笑,看向了朱庠生:“朱侍御之父朱一馮,僅在揚州屬邑泰興,就有良田九千六百畝。”

朱庠生聞言大驚!馬士英有備而來,連他家產都提前查清,這是要不死不休!

朱慈炯也是一驚,鬧了半天,原來這朱庠生之父,竟然是泰興名門,前福建巡撫朱一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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