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筆作刀、匡扶社稷

也不怪黃宗羲如此動容，因為那宣紙上，只有八個字，“以筆作刀、匡扶社稷”。

可這八個字，千金不換！

“朕的字不比黃卿，卻出自肺腑。卿也無需過謙，當的起！”說完，朱慈炯把宣紙親自遞到了黃宗羲手上。

“起來吧，朕還有件要緊事託付。”朱慈炯給韓贊周遞了個眼神。

韓贊周連忙上前，躬身扶起了黃宗羲，“黃中書快起來吧，莫要著了涼，誤了大事。”

“臣，謝陛下隆恩！”黃宗羲鼻涕眼淚還掛在臉上，卻不肯擦，雙臂伸直捧著那幅字，生怕沾上眼淚弄汙了。

“朕想在禮部之下增設宣傳司，由你任郎中。”朱慈炯話沒說完，黃宗羲剛站起來，又跪拜下去。

能不拜嗎？就憑手中八個字，今天死了都值！不僅如此，還連提數級委以重任，多大的禮都不過分！

朱慈炯也不再勉強，而是繼續說道：“有時候一支筆，勝過千軍萬馬！”

“朕需要卿將努爾哈赤、皇太極數次入關，動輒屠城，姦淫擄掠，奴役漢民一事宣揚的天下皆知。”

“各府縣教諭、生員皆可為卿所用，宣傳司所下政令納入官員考核。一年內，要讓鄉紳們都明白一個道理，清軍來了，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同時，對於老百姓，得學學闖賊，說的話得讓老百姓聽得懂，願意聽！”

“如：跑馬圈地，剃髮易服！逢人便搶，進村就屠！辱我妻小，燒我茅廬！抄起扁擔，趕走建奴！”

“爾等學問都比朕好，能想出更順口的話。日後朝廷也會有一些政令於百姓有利，都給朕宣揚出去。”

“都說皇權不下鄉，百姓的眼裡只有地主、鄉紳、縣老爺，朕倒是覺得，那是因為史書上少了你黃宗羲！”

黃宗羲聽的滿臉漲紅，握著宣紙的手劇烈顫抖，卻竭力控制著，生怕把這幅字弄出半點褶皺。

“臣，定不辱命！”他覺得雙肩扛著千斤重擔，扛著整個大明，更扛著他黃宗羲，青史留名！

“好！朕信得過你！韓贊周，讓中書擬旨，擢黃宗羲禮部宣傳司郎中！”朱慈炯親手將黃宗羲扶了起來，又道，“讓吏部舉薦能言善辯之才補宣傳司所缺，機辯之人可破格選用！”

“是！”

韓贊周退出大殿，黃宗羲手捧宣紙過頭，也退了出去。

自今日起，他黃宗羲必將聲望大漲，“以筆作刀，匡扶社稷”八個字，也必將成為一時美談！

走到殿外，黃宗羲回望了一眼乾清宮，心中不由得感慨，皇上真乃明君、聖主！他日必成千古一帝！

殿內的朱慈炯要是知道，自己隨手寫了八個字收買人心，就成了千古一帝，估計也會汗顏，他何德何能，敢與秦皇、漢武，唐宗、明祖比肩？

選黃宗羲，也算是人盡其才，這人一旦認準了立場，那絕對是合格的捍衛者。

見別人寫史書“汙衊”東林黨，他能糾結一群文人，罵得人家鬱鬱而終，以後跟清廷罵架，絕對不吃虧！

同時，朱慈炯也留了個心思，三品的禮部侍郎，和四品的鴻臚寺卿都沒給，只給了一個五品的郎中。

除非朝堂上某個東林大佬致仕，平衡被打破，否則，他不會把黃宗羲這種鐵桿東林放到要津，免得皇權受到掣肘。

況且黃宗羲本是從七品的中書舍人，擢升到正五品的禮部郎中，君恩已足夠厚重。

朱慈炯再一次命欽天監祈雨後，早早用了晚膳，回了寢宮，明日還要起大早。

六月初一，朔日。

大明每逢朔望日，皆是百官大朝。

一名宮女捧著赤舄剛要俯身，馮小璫連忙擺手，“慢著，交給咱家，去把中單取來！”

隨後，一邊俯身替皇爺穿上赤舄，一邊對另一名年紀稍大的宮女道，“回去教這丫頭學學規矩！”

皇爺不喜歡別人為他更衣，只是這皮弁服有些繁瑣，才破了例，卻絕對不會讓宮女為他穿鞋。

那名稍顯青澀的宮女正惶恐不安，只聽朱慈炯聲音溫和道，“她是第一天服侍朕，算不得什麼大事，你別嚇住她！”

馮小璫跪在地上替皇爺穿好赤舄，也笑著道，“奴婢隨口一說，不會真難為她，這丫頭也是個沒了爹孃的苦命人。”

雖說服侍皇爺的時間不長，可馮小璫是個機靈人，知道皇爺在臣子面前板著臉，對於他們這些貼身的奴婢，卻喜歡隨意一些。

馮小璫也確實猜中了朱慈炯的想法，任何人面具戴久了，都會累，只要別亂了尊卑，身邊人隨意點，他反而覺得放鬆。

主僕倆在這兒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卻不知身後為朱慈炯穿中單的年輕宮女，正咬著櫻唇，強忍淚水。

這宮女名叫宋蕙湘，弘光朝廷滅亡時，被清兵掠去，曾在汲縣牆壁上題詩兩首，其一是：“風動江空羯鼓催，降旗飄颭鳳城開；將軍戰死君王系，薄命紅顏馬上來。”

另一首朱慈炯記不太清了，頗有些才華，前日偶然想起，便吩咐一聲，留在了身邊伺候起居，都是些瑣碎事。

東廠“後庭花”，裡面都是苦命女子，或是仇深似海、或是孤苦無依、或是誤落風塵，既然都是女子，朱慈炯便想找個女子提領。

原本是想交給宋蕙湘，可這兩日接觸下來，這丫頭性子過於溫婉，不適合。

“後庭花”的頭號，不僅要機敏果決，還得是個烈女子。

像是被清兵所掠，不肯屈從，破口大罵“人何得狗彘偶！”的許氏，最後被清兵肢解、食心。

又如咬掉清兵耳朵，賦詩投江的廣陵張氏。

前所千戶濮寅戰死後，自焚的妻子常氏和小妾張氏。

孤身入清營，索求主人濮寅屍體埋葬，被清兵侵犯，不肯受辱撞死的女僕陸氏。

此等烈婦，不勝列舉，只是“後庭花”目前還沒有眉目，急也急不來。

倒是“明月樓”已經有了雛形，樓主之位，已經交給了東廠大檔頭謝漢，此人原本是金山衛千戶，史書記載，其人“材武有膽決，喜招奇才劍客，習戰陣擊刺。”

這謝漢結交遊俠劍客無數，同裡之戰，竟率領部下五百人和一批遊俠劍客，就敢突入軍陣，企圖斬殺敵將，力竭而死。

朱慈炯讓馮小璫和謝漢切磋，兩人不分伯仲，要說作為刺客，這謝漢絕對是天字號，可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那得是大開大合的猛將，他做不來。

謝漢接管“明月樓”後，直接招徠了一大批與他志同道合的遊俠劍客，短短几日，就搞得風生水起。

朱慈炯愣神兒的功夫，宋蕙湘已經為他掛上佩、綬，一身大紅的皮弁服穿好，馮小璫用黃綢托盤捧來了玉圭。

另一名稍微年長的宮女，為朱慈炯戴上了五彩玉珠十二旒的皮弁冠，紅絲帶垂於耳前，朱慈炯站起了身，“走吧，又是一場大戲，也不知馬士英能否頂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