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抄家免三餉
刑部大牢，牢外是人間，牢內是九幽地獄。
青石鋪就的長廊，因長期的血液侵染變得暗紅，偶爾會有陣陣陰風吹過，牆壁上的幽藍火光，被吹得如同冥火在跳動。
腐臭發黴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味刺鼻難聞，伍三兒雙腳架在刑具上坐著，深吸了一口氣，滿臉舒爽，能把愛好和職業結合起來，於他而言是一種享受。
凌潤生終於幹了一回人事，覺得勳臣謀反一案，伍三兒知道內情，於是把他從急遞鋪抽了回來，配合刑部審訊這幫勳臣。
怪異的是，這陰暗潮溼、堆滿刑具的牢房裡，有個比他更享受的人，一個身穿囚服的犯人。
其他牢房裡的犯人，身上的傷已經流膿，只能慢慢等待死亡，而他，身上只有一條鞭痕，再無其他。
身旁，卻有兩名美婢，一人為他倒酒，一人喂他吃菜，臨淮侯，李祖述！
這時，一名獄典進來，跪到伍三兒身邊小聲道：“啟稟伍爺，少司寇傳來訊息，王閣部致仕了。”
伍三兒聞言，桀桀一笑，麻子臉直接笑開了花：“李老爺，酒菜還合口不？”
李祖述吃得滿嘴流油，含糊不清道，“唔……火候比咱府裡差了些……唔……湊合吃吧！”說著，“咕咚、咕咚”順了兩口酒，在美婢胸口抹了一把油，“外邊的野庖子，也就這手藝了。”
“桀桀！李老爺說笑了，既然吃好了，請吧？”伍三兒指了指後面的刑具，立刻有兩個獄卒上來把李祖述架起。
“哎？哎哎？”李祖述慌了神，“這是作甚？想問什麼你就問啊！別……別別……你倒是問啊！”
伍三兒撿起李祖述喝剩下的酒，灌了兩口：“膽敢攀汙王閣老，活膩了？”
未等綁上刑架，李祖述再次改了供狀。
三天後，趙之龍等一十七名勳臣謀反一案結案，主謀趙之龍剮刑，從犯問斬。凡家中成年男性同罪問斬，女眷充入教坊司，家產籍沒。
並非朱慈炯心狠，有大明律在，他沒有搞株連，已經是仁慈了。
這些勳臣，一代又一代，世受大明國恩，錦衣玉食二百七十餘年，早就夠本了！
清軍南下，屠城滅種、燒殺搶掠，本該捍衛大明的勳臣，卻投降到清廷繼續錦衣玉食，這才說不過去。
何況，神機營譁變時，那些死在刀下的百姓，就活該倒黴？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不殺，不足以震懾宵小！
不殺，不足以掩蓋朱慈炯的真實目的……
“啟奏陛下，錦衣衛於趙之龍等一十七名逆臣府邸，共抄得現銀二百六十萬兩，金八萬兩！”
說完，凌潤生雙手呈上一本簿冊，“這是隨行戶部主事所錄，內含田產、房契等物無法折算，請陛下御覽。”
朱慈炯把簿冊拿在手裡，看了一遍又一遍，眉頭深鎖，腦海裡不停地算著賬，半天沒有言語。
李自成在北京拷餉，規定中堂十萬，部院、京堂、錦衣七萬……勳戚之家無定數，人財兩盡而後已。
像首輔魏藻德那樣湊不夠現銀，酷刑五日夜，被拷死的一千六百餘人。
朱慈炯被內監獻給李自成後，親眼見到大將劉宗敏把拷餉得來的銀兩，運進了皇宮內庫，說成是從內庫繳獲的銀兩。
又散佈言論說，大明崇禎皇帝，有七千萬兩銀子卻捨不得賑濟災民，捨不得給軍士發餉。
具體多少銀子，朱慈炯不清楚，可結合前世看過的史書，比較可信的是《甲申紀事》和《甲申核真略》，銀三千七百萬，金一百五十萬兩。
洪武初年，一兩金兌四兩銀，到了崇禎八年，一兩金兌十兩銀，折算起來是五千二百萬兩白銀。
這些銀子，李自成怎麼運回的陝西，還是找個地方埋了起來，這不該朱慈炯操心。
他唯一在乎的是，趙之龍這幫人，二百多年的積蓄，才這麼點？
若按照《平寇志》所說，李自成拷餉，“其所得金，大約侯門十之三……”
北京城的勳貴們，應該拷打出來一千五百六十萬兩！
當然，光朱慈炯外爺周奎，就拷打出來五十三萬兩。
大明封爵之勳臣共計一百七十五，算上他父親朱由檢封的四個，傳爵至崇禎朝還剩五十九。
朱慈炯一窩端了十七個，不少了啊！怎麼才這點銀子？按李自成的拷餉比例，應該能抄出來六百萬兩！
史書有誤，還是下面有人手不乾淨？
事已至此，總不能再把錦衣衛拷打一遍，朱慈炯只好吩咐韓贊週一聲：“內承運庫缺個掌印太監，讓馮小璫領了差事，會同戶部去清點封存。”
“是！”韓贊周躬身走出大殿，安排人去內書房尋馮小璫，傳皇爺口諭。
被朱慈炯丟到內書房讀書的馮小璫，原本額頭的疤剛長好，再一次磕的滿頭是血。
待他用袖口抹乾鼻涕眼淚站起身，“呼啦”一聲，一群小內監圍了上來，有拿著手帕擦血的，有跪在地上撣灰的，滿是逢迎拍馬之聲！
這馮小璫從一個六品長隨，到內庫掌印太監，才幾天？如此恩寵，再不站隊就沒位置了！
內書房亂作一團且不說，乾清宮內的凌潤生，依舊跪在御前，皇上不說話，他也沒敢動。
朱慈炯這會兒心裡正在盤算，有了這二百六十萬兩銀子，和八萬兩金，除了填補募兵的缺口，他還想把百姓的“三餉”給免了。
並非他朱慈炯不分輕重緩急、婦人之仁，明末的百姓有多苦且不提，也別管李自成為什麼反，單說順軍大將劉宗敏。父親因官府逼租自縊，母親淪為乞丐凍餓而死，換成誰，都得反！
趕上小冰河期的大明，本就天災、時疫不斷，農田顆粒無收，沉重的田賦、三餉成了壓垮百姓的一座山，成了農民軍取之不盡的兵源！
朱慈炯再窮，也不能為了一百多萬兩銀子，把百姓往絕路上逼！有馬士英的開源三策，他還知道不少鉅貪大腐，何必去禍害百姓？
永曆朝首席大學士丁魁楚降清，結果被李成棟抄家，僅白銀就八十多萬兩。趙之龍這幫人，給丁魁楚之流提鞋都不配！
等局勢穩定了，抄他幾家，只殺鉅貪，暫時不動鄉紳，大明就亂不了。
至於鄉紳，不到天下一統，國無戰事，誰動誰死！
心裡有了計較，朱慈炯看向凌潤生道：“給朕用心培養密探，‘夜不收’日後由你提領，缺銀子就找朕要，諜戰不見血，步步是殺招，你凌潤生就是我大明的諜報頭子！”
“另外，派個機靈的人盯著江面，自北京南下官員有個叫陳名夏的，找到後，秘密帶他來見朕！”
“臣，遵旨！”凌潤生叩拜在地，雖然看不見表情，手指骨卻狠狠地抓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