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對我姐更緊張了，恨不能把我姐拴在褲腰帶上，要不是因為在棉花實驗田裡幹活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婦，他就跟著我姐一塊兒幹活，寸步不離。
新年快到了，整個大地銀裝素裹。皚皚白雪覆蓋著大地，田地、池塘、溝壑連成一片，黑夜裡什麼都分不清了。
新年前後，公社放映隊輪流到各村放電影，一個村放電影，鄰村的都趕過去看。這一天，這一天，我姐和幾個大姑娘小媳婦相約去鄰村看電影。
臨近年關，打面房糧食堆積如山，老二沒空陪我姐，對我姐的同伴千叮嚀萬囑咐，才肯讓我姐跟著同去。
放映場設在村委大院裡。大院裡早就擠滿了人。本村的有板凳坐在中間，外村的站在四周。
今天放映的是《鐵道游擊隊》，人們忘記了寒冷看得很專心。我姐和夥伴們站在大院門口正津津有味地看著，猛然一轉頭，看見了六姐朱淑勤。
好久不見，兩人顧不得看電影，找個角落說悄悄話去了。“淑貞，你怎麼樣？生幾個孩子了？”
“我一個孩子也沒有。你呢？”“我兩個孩子，兩個都是女孩，我不想再生了，我婆婆非要我生個男孩，你知道，現在不允許生第三胎，我婆婆說讓我們跑去東北，生了男孩再回來。”
“那要是生的還是女孩呢？”
“我也這麼說。我婆婆生氣，說你沒生怎麼知道。我拗不過我婆婆，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我老公是個媽寶男，事事聽他媽的。”
“淑勤，你生了兩個，我一個也生不了，老二精子成活率很低，天然絕。
”兩人抱在一起：“淑貞，我的好淑貞，老天不開眼。要擱現在就好了，你有可能和閆春望在一起，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只不過礙於成份，他不敢和你好。”
“我怎麼不知道她喜歡我？”
“別裝了，你看不出來？他的眼都快長你身上了，我們都看得清，你昏倒，他不讓我們留下，他照顧你，我明明看到你來大姨媽了，我想留下，他都急了，我尋思，成全你倆，說不定他爹當大隊支部書記，有能力保護你，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呢。可是閆春望他自己沒試試就放棄了，他是個懦夫，不值得你愛！”
“別罵他，我們倆根本沒挑明瞭。”
“哎呦，我的天，那就是說，你們各自暗戀對方？我還以為兩個偷摸談戀愛了呢。”
“沒有。”兩個人談得忘了時間，直到電影結束，我姐還沒回來，同伴們以為我姐先走了，沒等我姐就回去了，我姐沒了同伴，只好自己回家。
天陰沉沉的，無邊的夜好像要把一切吞噬，我姐藉著雪映出的光往前走，前邊最後一波人離她有百米的樣子，她想加快步子趕上他們，可是路太滑，走得越快越打滑，她只好放慢腳步。
她想高喊一聲，讓前面的人等等她，可是看不清前面是誰，只好遠遠地跟在後面。
我姐很害怕，怕突然竄出一個人來，捂住嘴把她拖走強姦，會不會留下她一條命都不好說，也許再也見不到親愛的老母親了。
她最怕鬼了，小時候老做噩夢，夢到自己掉到一個枯井裡，裡面有一個燒紙錢的的盆，小鬼在搶冥幣。我姐往四周望一圈，有沒有小鬼靠過來，好像有個影子，是不是鬼，近了，近了，它來了！來了！
啊！我姐心裡一急，腳下一滑，滑進了路旁的溝裡。溝裡結了一層冰，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雪，我姐噗呲一聲滑下去，砸破了冰面，掉進水裡，雙臂扒在冰面上，雙腿掉進冰涼刺骨的水裡。
我姐腦子好像被凍住了，裡面一片空白，大大喘了一口氣，才像活過來一樣，雖然水不深，可是太滑了，我姐用兩隻手扒住冰面往上爬，一使勁，冰就裂開了，差點掉下去，她繼續扒在冰面上，看來靠自己上去是不可能的了。
遠處有棵樹，伸了伸手夠不著，往前移動一點，又滑了回去，一次次伸手夠樹，一次次又滑回去。
正在這時，路上有個人騎著車子路過，我姐高喊一聲：“救命！”“什麼人？”
那人插好車子跑過來，湊近了一看，兩人笑出聲來：“是你！”來人正是小房東，“嫂子，大晚上你怎麼一個人？二哥呢？怎麼掉進去的？”
一連串的問題，我姐顧不上回答：“你先把我拉上去再說。”
小房東把我姐拉上來，我姐什麼顧不上說，凍直打哆嗦。“嫂子，你的褲子都溼了，這麼冷，回去還不凍成冰棒嘍。”
“那也沒辦法也，好歹離家不遠了。”我姐繼續哆嗦，牙齒打架咯咯直響。
“嫂子，來，披上我的棉襖。”小房東脫下自己的棉襖披在我姐身上：“你們女人怕冷。我們老爺們皮實。”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兩人爭執不下，小房東一把按住我姐推讓的胳膊，兩人不小心抱在了一起，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我姐猛地推開小房東，小房東冷不防被推了個趔趄。“對不起，我不能穿你的棉襖，我們已經被村民們編排得不成樣子了。”
“嫂子，你怎麼看那些流言蜚語？”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怕呢！”
“嫂子，我希望我們身子斜一點！”
“別胡說，我有老二，我們倆很好。”
“可是，嫂子，他剝奪奪了你做母親的權利。”
“別說了！”
“嫂子，我要說，我喜歡上了你，從那天你給我攤煎餅，我看到你天仙一樣的臉，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你，我一閉上眼，眼前都是你的臉，嫂子，我愛你，怎麼辦？”
“可是，我沒有喜歡過你，我也不能喜歡你。第一，我結了婚，二二，我是換親，我嫁給了老二，就不能反悔。我離開了老二，我嫂子就會離開我哥。你懂嗎？”
“嫂子，讓我喜歡你吧，讓我愛你吧，我們倆遠走高飛，誰也不管，管他什麼換親！這些年，我在外面混，偷偷做點小買賣，摸索出點門道，也掙了點錢，不會讓你受苦的。”
“不行！我不能這麼自私，不能拋下老二，不能拋下我孃家一大家子不管！”
“嫂子，你管這個管那個，誰管你？我聽說了，你過得不好。”
“我現在好了，我很好！”
“你不願意走，讓我給你個孩子吧，我不破壞你的家庭。”
“嗚嗚嗚！”我姐哭了起來。
“嫂子，你別哭啊，我會心疼的！”說著，小房東摟住了我姐。“嫂子，我不嫌你結過婚，讓我做你的情人好不好？，我朋友給我介紹女朋友，我沒答應，我想，你們生不了孩子，總有一天會離婚，我要等著你。”
“我冷，我們再不走會凍死的！”
“好好好，都怨我，光顧給你說話了，來，你上車子，我推著你。”小房東把我姐扶上車子，推著我姐走。兩人路上沒再說話，恐怕一不小心滑倒了，也留給對方思考的時間。
小房東推著車子把我姐送到家，老二正焦急地在大門口等著，見我姐坐著小房東的車子回來了，劈頭蓋臉地罵起來：“你們還回來幹什麼？到招待所開個房間住在一起算了，是不是不要臉的事辦完了才回來的！”
“你放屁！”我姐上去啪就是一巴掌，打得老二愣在當場。
“二哥，你不謝謝我救了你媳婦！”看完電影回來的村民剛回到家，圍過來看熱鬧，和我姐一起去的同伴過來證明：“老二，你別冤枉淑貞，她是和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了，不過遇到了她們一個村子的閨蜜，可不是私會情郎了。”“我們都做證。”
“二哥，你聽明白了嗎？她路上掉水溝裡了，我路過把她救上來，不然，不然……嫂子快凍死了，你們快回家吧，你給她燒點薑湯，讓她喝下去，不然會生病的。”
老二氣鼓鼓地拉著我姐回了家，光生氣了，哪還會想起來給我姐熬什麼薑湯唉，兩個人誰也不理誰就睡下了。夜裡。
我姐發燒了，燒得直說胡話：“鬼啊！”老二坐起來，一摸我姐的頭，糟了，發燒了，這才想起熬薑湯的事，趕快爬起來，熬了薑湯給我姐罐下，又跑到村衛生室：“大夫！大叔！快開門！”
“老二，大半夜的，唉！”
“對不起，我家淑貞燒糊塗了，我怕她再昏過去。麻煩你了。”
“你啊！少折騰她點，好好一個人，經不起你那麼折騰，牲口也受不了。”
“是是是，謝謝了。”
拿來了藥讓我姐吃了：“淑貞，是我冤枉你了嗎？要是，你打我吧！我怕你不要我了！”說完抱住我姐嗚嗚嗚地哭起來。
老二拿著我姐的手往自己的手往自己臉上呼老二拿著我姐的手往自己臉上呼。
以前，我姐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自己身子還正嗎？昨天，小房東抱著自己說的那些話像炸雷一樣，炸得自己外焦裡也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