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自從五九年從薛城監獄回來後,對我孃的救命之恩埋藏在心底,把我娘當成他的小公主,一輩子給我娘當牛做馬,千方百計讓我娘過上好點的生活。

他主動申請到村子裡的窯廠幹活,理由是他在監獄裡就脫磚胚,從早到晚,活泥巴,放到模子裡成型再磕出來,一天幾百上千,低頭彎腰,腰痠背痛,從不叫苦。

後來,我大哥去窯廠幹活,被分配去出窯,把窯裡的磚往外拉。我大哥得過結核性胸膜炎,受不了,同行對我爹說:“救救你廉官兒吧!窯裡太熱,你大兒快沒命了。”

我爹二話沒說,給我大哥換了活。窯洞裡剛燒完磚頭,開啟封口,不等涼了,趕緊往外拉出燒好的磚頭。

自己一塊塊裝上,裝滿一車怎麼也得二十幾分鍾,拉出來排在外面。

地是燙的,磚是燙的,人在窯洞裡,就像一串肉串在烤爐上烤,一天下來,真是外焦裡嫩,烤得透透的。

有一次,我們學校組織參加勞動,到窯廠搬磚,我用腳一去,下面全是火星,我回家就哭:“我不上學了,我要去幹活,不讓我爹在窯廠幹活了!”

我的爹爹,一個任勞任怨的爹,在那惡劣的環境裡工作了十幾年,從五九年幹到現在,誰能不敬重他呢?

從我爹回來後,我們家日子在村子裡都是數得著的,有我爹掙的最高工分,分什麼都少不了,再加上那每月的九塊錢,買吃買穿,日子很滋潤。

我爹去趕集,回來扛著半口袋好吃的。我們爭著搶著,好不熱鬧,我娘搶來給我奶奶送去,招來我爹的白眼。

有一次,我爹買了一盆子煮熟的豬肘子,那時候,煮熟的豬肘子才一毛三分錢一斤。我們啃得滿嘴流油,現在都忘不了,那可是純散養的笨豬啊,養了整整一年,真香啊!

我爹後來又幹了好多年,加起來幾十年。有他給我們遮風擋雨,我們再也沒捱過餓,我娘活成了村子裡人人羨慕的村花。

我爹輕易不發話,他發話了,我大哥趕緊照著做了。

可是,我花一樣的姐姐,在花一樣的年華,過著連草都不如的生活,怎能不讓人心疼?

“劉老二,你是個死人嗎?你幹嘛不護著我姐,拿你妹妹換來的媳婦就隨意糟踐嗎?”我雖然小,常常恨得咬牙。

嫂子抱著孩子回孃家後,我姐姐在家裡每一天都倍感煎熬。

二姐朱豔紅帶著孩子回來給她母親過生日,和我姐姐見了面。

二姐圍著我姐轉一圈,檢查我姐全身哪裡有無變化:“淑貞,你的前凸後翹哪去了?說真的,你結了婚,為什麼瘦成這樣,你老公都不疼你嗎?”

“二姐,他怎麼疼我,大家吃飯都一樣,也沒讓我捱餓。一家子一起過日子,沒有私房錢專門給我買好吃的。我大伯哥和三弟都沒娶媳婦,家裡就一處院子,大家節衣縮食,想再起一處院子,看看能不能先給我大伯哥說個媳婦,哪怕娶個殘疾姑娘也成,這是大家的心願,再說三弟只比老二小八歲,今年也二十二了,該結婚的年紀了。”

“淑貞,我說的疼不光指吃喝,那個方面,你懂的。”“哪個方面?”“結婚一年多了,你又不是小姑娘了,那個方面你不懂嗎?難道沒同過房?”

“哪能呢,開始被嚇著了,不能順利進行,一想起窗前的黑影就翻身滾下,後來慢慢好了,也就……”

“一週幾次?”

“除了來那個,幾乎天天,想要孩子想得緊,得天天播種”

“哎呦,我的老天爺,怨不得你這麼瘦,你有那種感覺嗎?”

“什麼感覺?”“別裝了,什麼感覺你還沒經歷過?”

“真沒經歷過什麼感覺,好姐姐,你告訴我吧?”姐姐一頓撒嬌賣萌。

二姐終於紅著臉說:“一般人不告訴你,就是那種……二姐付過耳朵說了一通。兩人在一起,首先是愉快,然後才是生養,牲口也是如此吧!我算是明白了,你們沒有愛情,沒有愛情的婚姻真可怕,就像夜夜被強姦!”

“啊?”

“啊什麼?你們不會是顛倒了吧?”

“不是顛倒,我壓根就沒愉快過。”

“你木頭啊!”“老二也說我是木頭呢!”

“他難道不會引誘你,讓你舒服?”

“沒有,我開始認命,任他怎樣,我怕,我怕疼,我怕他嘴裡的煙味,我怕弄出動靜,東屋睡著公公婆婆大伯哥小叔子。”

“哎呦,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屎上了,狗屎上,糟蹋了,怨不得你這麼瘦了,天天吃粗糧窩窩頭就鹹菜疙瘩,上工累死累活,夜裡偷偷摸摸忙著傳宗接代,折磨不死,謝天謝地你今天還活著。機器也得休息,你們好歹休息一天再那個也!唉,我的傻妹妹,沒人教你嗎?”

“二姐,我真不懂,再說,換親,就得聽人家的。”

“怎麼,換親就沒有人性了,變牲口了?就沒有愛情了?得互相愛戀才能美好!我知道你不愛他,可是能不能在沒辦法的情況下別受折磨。”

“二姐。謝謝!”

“去,對我還客氣,你說三怕,我告訴你怎麼解決。第一怕疼,兩年了,你還疼,每次你都不樂意吧,不樂意不就像被強姦一樣,夜夜被強姦,生不如死啊!怨不得你這麼瘦。不樂意的事就不做。”

“那怎麼可以,我們可是換親。”

“唉!那隻好接受了,你要想不痛苦,你要慢慢接受他,找找他有什麼優點。”

“他有什麼優點?還算能幹,在麵坊打面,工作到很晚,也不喊累,長相還算過得去,個子不矮,一米七一,白淨面皮,高眉鼻相,雙眼疊皮,他孝順,打麵坊有工錢,有時有點外快,為了攢錢蓋房子,都交給了他爹。”

“傻妹妹唉!男人得調教,比如做那事得有準備,心理準備,還有……耳朵伸過來,我小聲告訴你。你們倆的收入也不能一點不留都上交,工錢上交,外快就留著,買個擦臉油、月事帶你還問你公公要去,你張得開嘴嗎?”

“是啊,每次都得讓我婆婆去要,可難為情了那。”

“第二怕他嘴裡的煙味,你他他睡覺之前刷牙。要不戒菸。”

“嗯,我沒對他提過要求。”

“以後就提,唯唯諾諾,不像你了,整個受氣包一樣,委屈死你得了!”

“第三怕你們家裡人聽見,分家啊。一個虎視眈眈的大伯哥,一個膽小羸弱的小白兔,哎呦,我的老天爺,趕快搬出去,想想頭皮都發麻!”

“往哪搬?”

“這個我也不知道,租房子,你們那裡有嗎?聽說城裡有租房子的。”

“唉!”

“七妹,我得走了,孩子還在我孃家裡,餓了哭起來哄不好,脾氣可拗了,再見!我希望再見你時你把一切抓在自己手裡!耶!”

“試試吧!”兩人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分開了。

我姐送走了二姐朱豔紅,託著下巴陷入了沉思:自己真的活成了個傻子,只會幹活的傻子,樣樣活沒難住自己,為什麼在私生活方面卻一無所知。

換親這條路是自己選的,當初想就是換一個殘疾也認了,還好,老二不少胳膊不少腿,不聾不啞,就是心眼實誠了點,不愛他愛誰?

自己十八歲剛成年就出嫁了,也沒愛上誰,確切地說沒敢愛,閆春望那樣好的人,村委書記的獨子,自己喜歡他,只能偷偷心裡喜歡,不敢耽誤他的前程,再說,閆春望也不敢接受自己的心意。愛情的小火苗還沒點燃就被兩個人撲滅了。

至於王文治,一直當哥哥的,沒敢往那方面想。

以後將就接受老二,試著喜歡他一點點,畢竟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人。自己要是像二姐說的調教他,老二會不會覺得自己不正經。

讓老二攢私房錢,是不是挑撥是非,離間了他們家的關係。

唉!可是,一想到整天陰沉著臉的大伯哥心裡就發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自己好像欠了他八百塊錢。要是再這樣生活下去,自己真的要香消玉殞了。

離婚?可是,大哥怎麼辦?侄子怎麼辦?不可能!離婚絕不可能!有了二姐生活指導,我姐覺得再回到那個家有了底氣。

不光我姐在煎熬中度日,我大哥也倍受煎熬,他想他兒子,那個剛過百天的兒子。他那麼嬌小,那麼俊美,那麼惹人喜愛!他娘能照顧好他嗎?他娘會不會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奶水不夠吃,煉乳還有嗎?錢夠不夠花?腦子太亂!

看到我大哥整天心神不寧,我姐更加煎熬。犧牲自己換來全家安寧,這是當初的夙願,現在抽身而返,還不如當初不做那樣的決定,現在又牽連一個小生命,那個小小的人兒,大哥和爹爹的命。如果自己真不回去,嫂子和大哥離婚,小侄子跟著嫂子,成了沒爹的孩子,嫂子給他找個後爹,人家會不會虐待他,他那麼小,根本無力反抗,家裡又多了一個受折磨的人。

我姐有時候都想: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嫂子在孃家呆了一個月,我爹先後兩次派我大哥去給嫂子送買煉乳的錢。大哥每次去都耷拉著腦袋回來,我姐猜我大哥又受了一肚子氣。

臘月二十六,我表舅藉著來我家看我娘,當起了說客:“姐,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小妮,讓她受苦了。小妮住院後,我到他們家罵了一頓,也找老二談過。老二承認沒照顧好小妮,並答應今後小妮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兩家鬧成這樣,我姐夫撈不著見大孫子,讓孫子住姥姥家,總不是個事。你看要不你們兩家到一塊兒,拿出個章程來。”

我表舅那張嘴巧言令色,我娘和我爹聽了都沉默地看向我姐。

“好吧,我回去。請您把老二叫到您家,我們倆談談,談不好,請您把我送回來,好嗎?”

當天下午,我姐跟著表舅回去了。走的時候,我娘拉著我姐姐的手,一直送到村外的大路口,我大哥無聲地跟在後面。我姐幾步一回頭。三個人都好像感覺我大姐要被賣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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