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二帶著剪了頭髮的我姐出門。我姐一頭烏黑的短髮蓋住耳朵,到達衣領,劉海齊眉,又一個靈動的美少女扛著工具走開,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又一天的勞作開始了。從天亮到夜晚重複著昨天一切。我姐晚上想哭。

我姐收工回家,劉老二晚上一要對我姐做那不可言說的事,就想起新婚那晚窗前閃過的黑影,總也成不了事。

有一天早晨,劉老二早早起床,一臉的得意,我姐等到吃飯時才惺忪地起來,眼裡好像失去了光彩。

老太太嘴唇一勾,沒有指責我姐晚起,老大面無表情,默默地放下碗就下地了。

我姐比雞起得早,比狗睡得早,白天在地裡勞動一天,回家忙著洗衣做飯,深夜被劉老二糾纏折騰個半死。一天不知道能不能睡五個小時的安穩覺。天天粗糧窩窩就鹹菜。

表面上沒打沒罵,可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姑娘被當牲口一樣使喚,只給吃草,不給加把豆粕,真是牲口都不如。

什麼樣的鋼筋鐵骨受得了這樣的折磨?

我姐好想在孃家的日子!好想我娘!

不到兩個月,我姐瘦成了紙片人,兩眼摳瘻,兩腮的桃紅褪去,顴骨凸出,兩條腿細成了麻桿。

我姐再跟著老二去上工,小隊部裡一院子等著上工的人看到我姐,眼睛裡不再是羨慕,充滿了疑惑。大家不明白,短短兩個月,淑貞瘦成這樣。

老二身上有刮肉的刀不成,水靈靈的個美少女快瘦成個骷髏,讓人不忍直視。

“唉!”嘆息聲不知從誰的嘴裡發出來。大家對老二一家老實的名聲產生了質疑:難道這一家子不給淑貞飯吃?虐待媳婦?

有熱心的女人甚至產生了要留意他們一家子,不行就去村婦聯控告他們的想法。

有一天,我嫂子來走孃家了。老太太拿出了藏在大缸裡的白麵,炒了幾個雞蛋,切了韭菜包餃子。

餃子包了大小兩鍋蓋,炒了倆菜。青椒炒雞蛋青黃一盤,油光光,乾煸茄子茄子條紫白一碗,水潤潤。

我姐忙著炒菜、下餃子。餃子上桌,一家人歡天喜地地吃起來。

他們好久沒見過我嫂子了,見了面知心的話說不完,吃起飯來格外香,吃得格外多,格外快,本來足夠全家人吃的量,不大一會兒,盤子見底,餃子一個不剩了。

我姐忙著給每人盛湯、倒水,忙活完,洗了手,桌子上只剩一片狼藉。

“哎呦,不好意思,我們以為你在廚房裡留下吃了呢!”我嫂子一句話,惹得我姐紅了雙眼。廚房裡只有包子湯了,家裡連個窩窩頭也沒有。

我姐轉身扛起鋤頭下地了。走到地裡,找個沒人的地方,抹起了眼淚。

沒人跟上來,他們一家加上我嫂子六口人,沒有一個找過來給我姐送口吃的喝的。我姐忍著飢餓,幹了一下午的活。

傍晚收工回家,我姐還沒到家,街坊就在後面指指點點:“老二家的新媳婦真不懂事,小姑子來了,包個水餃待客人,一碗水餃沒撈著吃就鬧脾氣。”

訊息怎麼流出來的?我姐只在沒人的地方默默地流了幾滴眼淚,沒有告訴任何人,可想而知,我嫂子她們背地裡傳我姐的壞話了。我姐裝作沒聽見,心裡覺得很委屈。

有的大媽大嬸看著我姐遠去的背影,投去同情的目光。

她朝著說風涼話的人說:“老二一家子是不是虐待新媳婦啊,不就包個餃子嗎,這年頭誰家又不是吃不起,還不讓新媳婦吃,這不是虐待是什麼?”

“是是是,這都什麼年月了,還像萬惡的舊社會一樣拿兒媳婦當外人,當傭人,當奴隸,非打即罵,不給吃穿,我們婦女當家做主了,不給吃喝,告他們去!”

“新媳婦不好意思,不行我們替她出頭。”

“不就一頓餃子嗎!又沒看到他們罵人打人,再看看吧。”

“好,再等等。”

我姐背後一片議論聲。

我姐一路走一路委屈得想哭。後面大媽大嬸同情的話她沒聽見,笑話她沒吃上水餃鬧脾氣,把她描畫成饞嘴、不懂事的話她可是聽進耳朵裡了。

這麼一點點小事,被傳成小氣鬼,饞嘴貓,她委屈,她傷心,她氣憤。剛才還咕咕叫的肚子被氣憤填滿,她飽了。

我姐氣鼓鼓地徑直往家走去。回到家沒吃晚飯就回自己房間了。

劉老二看著我姐倒在床上的後背,吧嗒吧嗒抽著旱菸,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姐這一天就早晨吃了兩個窩窩頭,餓了兩頓,連犯人都不如!該死的老二,你是死人嗎?你就不能給媳婦弄口吃的。

我嫂子回了家,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我大哥。“這是以後不讓我回孃家了,回趟孃家給臉子看!”

“誰不讓你回孃家了,咱找他去!”

”還有誰啊,你妹妹唄!”

“我不信,淑貞怎麼能當了你的家。”

“你不相信我,你就信你妹妹,還是你們親,我走!回不了孃家,我到哪裡去?嗚嗚嗚……”

沒完沒了,哭得讓人腦仁疼。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新年。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大隊裡殺了年豬,分了肉,村子裡飄著炸肉酥魚的熱油香氣,饞得狗兒貓兒伸長了脖子,轉動腦袋嗅一嗅。

年二十六,老太太早早炸好了一大柳條籃子肉、魚、蘿蔔丸子,等待過年。

炸好的年貨高掛在屋樑上,大家還是天天雜糧面窩窩就鹹菜,和老鼠啊,貓啊,狗啊一樣只能聞香味。

大年初一中午,老太太燉了一鍋豬肉粉皮。每人分一碗菜,兩個白麵饅頭。

菜碗裡躺著一塊油汪汪的白肉,兩塊只有一絲肉的炸肉,幾個蘿蔔丸子,白菜、粉皮都被燉得軟乎乎,夾起來哆哆嗦嗦,顫顫巍巍,放嘴裡一嚼,汁水崩滿口腔,伸出舌頭,舔一圈嘴唇上的肥油,砸吧砸吧嘴,“噓!”撥出一口氣!

大家吧嗒吧嗒吃得帶勁,老頭清了清嗓子說道:“去年一年,我們家公分掙的最多,分的糧食也最多,大家幹活都是好樣的,我們今年得繼續努力,多掙公分多分錢,我們再節省點,爭取今年年底蓋新房子。”

老太太眼裡直放光,好像看到了新房子,給老大娶上個媳婦。她點頭贊同:“我早就盼著蓋上新房子。”

老三聽說還要節約點,馬上叫起來:“爹,我們天天窩窩頭就鹹菜,再怎麼節約?都餓著肚子紮緊褲腰帶去幹活嗎?”

吃完這頓飯,我姐再也沒見過柳條籃子裡的酥炸菜,沒看見誰吃過,哪裡去了?老鼠和貓偷吃了?沒見客人來,不可能招待客吃了啊!

我姐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真想把高掛在房樑上的籃子夠下來看看,可是她沒有勇氣。

直到過了正月,老太太把柳條籃子夠下來扔在牆根,姐姐知道想念已久的酥炸菜再也上不了桌了。我姐好饞那油膩的感覺。

好饞啊!

我姐又瘦了,這回真是饞瘦的。

她有時候真想用結婚時我娘給她的壓腰錢趕個大集,逛個縣城,找一家飯店大吃一頓。

可是,跑著去來回得兩三個小時,影響幹活掙公分,老頭不會願意的,他們家得多掙公分多分錢多分糧食,攢錢蓋房子給老大娶媳婦呢!

為了多攢錢,老頭做主把家裡分的細糧賣了大半,留下的過年過節吃,多餘的用來招待親戚。過年分的肉大半走親戚提走了。

平時村裡分什麼菜吃什麼菜,沒有了吃鹹菜。家裡母雞下兩個蛋,賣了不夠吃鹽打醬油的。

天天窩窩頭就鹹菜,六口人都一樣,一家人為了蓋房子摳搜得連放鹽都快成多餘的了。就差老三說的勒緊褲腰帶餓著肚皮幹最重的活了。

好饞啊!日子好難熬啊!

我姐覺得在婆家一天都難呆下去,可是又能去哪裡呢?

孃家有嫂子,見到很尷尬,回孃家的路被堵上。如果沒有嫂子,回孃家住幾天,哪怕住一天,休息休息疲勞的身體,疲勞的心。

我姐想躺在被窩裡,睡他個天昏地暗,睡他個自然醒。可是,大過年的了,村子裡都放假了,她姐也得起來給一大家子做飯。

其他人呼呼大睡,飯上桌了才起來。

老太太一見大家放假了,給自己放了假,把家務活全交給我姐,美其名曰:“讓你當家做主!”自己躺被窩裡不起來,等著我姐請起來吃飯。

老二更可惡,還得等著讓我姐給他端洗臉水。真想把洗臉水潑到他臉上!

嫁到婆家的日子好難熬啊!

姐姐大年初二回孃家給我爹我娘拜年。

我娘看到我姐的兩條胳膊在袖子裡直晃盪,心疼得直抹眼淚:“淑貞,你在婆家吃不飽嗎?”

“淑貞,劉老二欺負你了嗎?”我大哥看不下去,隨口問了句。

我嫂子聽了,氣得炸毛了:“怎麼了,不放心啊?不放心各回各家啊!”

“屁話!早幹嘛去了!”“你以為我願意啊!嗚嗚嗚……”

腦仁疼!

從此,我姐和我嫂子都很少回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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