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訊息一個接一個紛至沓來,讓姑娘們一次次擊掌慶祝。

第一個好訊息是閆春望被推薦上大學,入學通知書都寄過來了,這個訊息讓七姐妹又是激動又是擔心,為閆春望激動,他的理想終於實現了,擔心的是,閆春望走了,誰來接替他當棉花技術員。

第二個好訊息是棉花有收穫了了。鑽進棉花地,便看到棉花枝條下,一個個棉桃綻開了,露出了雪白的棉絮。七姐妹摘下棉絮,放在臉上,揉搓著,揉搓著,像媽媽親吻自己嬰孩的小臉,激動得眼圈都紅了。

還有,村委會表揚了實驗小組,獎勵他們工分,發給他們獎狀。

傍晚收工後,姐姐哼著《紅燈記》:“我家的表叔……”回了家。“這麼高興,得獎狀了?”我二哥學著我孃的口氣說。

“看……”姐姐展開手中的獎狀,在二哥面前晃啊晃,二哥搶啊搶,兩個人你追我躲,點燃了家裡的氣氛,一家人高興了一晚上,各自帶著笑容睡覺去了。

這一天,棉花地邊的路上開過來好幾輛吉普車,從車裡下來一個個穿著中山服模樣的人。大隊黨支部書記,閆春望的爹領著大家走過來,他們摘掉一朵棉絮,仔細研究,互相商討,笑容在他們臉上綻放。閆春望被叫過去介紹經驗。

閆春望的形象在姐妹們眼中更高大了。我姐看到他周身好像發著光,身體被金色的光芒包圍。

姐妹門天天腰上繫著包袱拾棉花。一包包,一袋袋,車拉人扛,個個笑靨如花。實驗田的收穫,一部分上交公糧,一部分自己軋出棉籽彈成棉花分給村民,棉籽留夠種子剩下的榨油。

我們村子軋棉花房在大隊委院子裡。軋棉花房裡機器晝夜不停地工作,隆隆聲不斷。分管軋棉花的人員兩組輪流工作。這天,六姐妹商量吃過晚飯一起到軋棉花房看看他們的收穫。

吃過晚飯,六姐妹集合起來,天已經黑透了。閆春望走在前頭,五個姐妹跟在後面,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村委。他們來到大院,放輕了腳步,好像怕踢飛了棉花似的。

機器房裡亮著燈,機器轟隆隆,他們趴在窗臺上透過玻璃窗往裡看,嚇得他們都捂住了眼:只見白花花的棉花垛上,兩個白花花的身體糾纏在一起……兒童不宜啊!傷風敗俗啊!大姨媽連忙捂住我姐的眼睛,二姐嚷嚷著快去洗眼睛。他們慌慌忙忙逃走了。

動靜太大,驚動了村委工作人員,趕緊出來檢視,發現機房裡苟合的兩人,把他們抓了起來。

第二天,在機房苟合的兩人脖子上掛著破鞋,在大家推推搡搡下游街。小痞孩追著往他們身上吐口水。游完街,那個女的夜裡跑到鐵路上,掛在柳樹枝上吊死了。她娘看到她女兒的屍體瘋了。那個男人爬上火車到東北大森林裡去了。

人們不明白他們膽子為什麼那麼大,就算是黑夜,也是在公共場合呀!六姐妹鬱悶得不行,他們也不是故意暴露那兩個人,

巧合,實在是巧合了,也不是巧合,說不定他們多次苟合,只不過這次被發現了。幹這樣羞羞的事得關燈啊,當你家了?怕關了燈,村委值班的發現異常來檢視?情不自禁?讓人費解。村民們拿到分得的棉花只感到噁心:會不會有他們遺留的髒東西?

這一幕活春宮,嚴重影響了六姐妹的生活,她們覺得自己好像不乾淨了,有時候,他們不禁浮想聯翩,走神發呆。幸虧我姐啥也沒看到,被大姐閆春望捂住了眼睛,看他們喪氣的樣子,我姐瞪著大眼睛一臉懵。

閆春望的心裡像沸騰的水,更加不能平靜,他很慶幸自己的冷靜選擇,如果把藏在心中的感情向七妹表白,如果兩人在一起,自己的爹會不會很惱火,把所有罪過都按在七妹一個人身上,說七妹勾引自己,搞破鞋,脖子上掛上破鞋讓七妹去遊街。

七妹也像那個女孩一樣吊死在柳樹上,沒了前途,沒了七妹,自己怎麼能受得了。

看來,選擇把愛藏在心中,遠走他鄉去上大學,實現自己的理想,七妹按照原來的軌跡生活。對,這個理由很合理。七妹,再見!

轉眼間,到了大姨媽閆春望去上大學的日子,臨走之前,大姨媽交代,實驗小組不能散,明年讓我姐當技術員,領著大家繼續搞實驗。

大姐閆春望臨行前一天晚上,我姐被約出去了。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在白雲襯托下顯得格外圓,格外亮。秋蟲鳴叫,秋風習習。棉花地裡,葉子已經稀疏,露出肥壯的棉花桃。

“淑貞,我希望你不要給你大哥換媳婦,這種做法是陋習,你要好好鑽研種棉花的技術,我把記錄這一年實驗經驗的記錄本送給你,以後,山高水遠,相見很難,你要相信,以後不會總是這樣,以後會好的。”

我姐默默地聽著,收下了筆記本:“謝謝!一路順風!”兩人分開,各自回家。

這一夜,我姐輾轉難眠,她披上衣服悄悄來到院子裡,找了個暗處坐下來。

她用手撐著頭,閉著眼睛,陷入了沉思:他是個會發光的男人,像天上的星星,照亮了自己,讓自己快樂起來,開朗起來,讓自己成為棉花技術員,他把一年搞實驗總結的經驗送給自己,讓自己到處介紹經驗,再也不是那個不敢抬頭見人的“地主羔子。”他是自己的引路人,自己真的愛上他了。

可是自己只能把這種感情永遠埋在心裡,自己的心就是這段愛情的墳墓。我姐坐在陰影裡無聲地哭泣,用眼淚祭奠此生這一份無比純潔,無比美好的愛情,一份沒有發芽的愛情種子。

閆春望走後,我姐當上了棉花實驗田的技術員,代表我們村參加經驗交流會。

又是一年春來到,草長鶯飛二月天。

這一天,我姥娘村子裡也成立了實驗小組,請我姐姐她們去介紹經驗。路過他們村西北角,看到一個土柸壘成的小院子裡,有兩個渾身髒汙的老男人仰躺在院子裡曬太陽。

聽別人介紹,他們是兩個老光棍,叫作陳大、陳二。看到他倆,我姐姐觸動很大:我大哥將來會不會這樣,一生娶不上個媳婦,無兒無女,太可憐了。

“我要給我大哥換個媳婦,別說是我大哥,就是我叔叔,我舅舅,我也換!”回到家,我姐姐對我娘說。

“不是不換嗎,抽什麼風?”

“我不能看著我大哥打光棍,娘,反正貧下中農的子弟不敢娶我,隨便嫁個什麼人算了,換親換不了好的,再孬,還能孬成什麼樣?總不能換個畜牲吧!”

“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我娘不解地說。

這一年,我大哥已經二十六歲了,和他同歲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我娘也很著急。

我二叔是個癆病鬼,四十歲了,看來得孤老終生了。

三叔當年被我爹護著,沒被打架的事影響,又去東北闖蕩,娶了個媳婦回來,過上了有家有伴的日子。

四叔還在東北,快三十了,還沒人敢給他提親。

五叔比我大哥小一歲,娶不上媳婦快魔怔了。

我親眼見過:有一天,我姨奶奶家的小表姑來我奶奶家,給我奶奶攤煎餅。

我小表姑坐在堂屋的窗前攤煎餅,我五叔躲在屋裡窗子後給我小表姑畫素描,什麼畫素描唉,他哪會畫素描啊,分明是找藉口偷瞄我小表姑,以解那思春之苦。

想不出我小表姑不經意回過頭看到有人偷瞄她,會有多驚慌,反正我小表姑再也沒來過我奶奶家。

我大哥從小就很聰明,我小時候被我大哥當孩子教養,他有空就給我講故事。

他給我講《水滸傳》不是讀給我聽,而是背誦著給我們講,我到現在都很佩服他,我可做不到讀過的書背下來,頂天講個大概。

他會作詩,他做了詩讀給我聽,

樹林我村西,

沙沙風吹急。

進入吸口氣

耳聽白鳥啼。

這是我小時候聽我大哥給我誦讀的他十幾歲寫的小詩。

他給我講詩的意境。這麼聰明的人,他只能讀到初中,因為成分高,不能參加上高中,那時候中專、大學靠推薦,又紅又專才能被推薦。

這麼聰明一個人,可惜一個相知相愛的人也找不到,就連個殘疾姑娘也沒人給他介紹。

我娘怎能不著急!可是拿她的女兒去換,她不甘心。

她的女兒,花一樣的女兒,花一樣的年華,去給她的兒子換媳婦,不就等於哥哥妹妹行那不可言說之事,有違人倫綱常。

拿她的女兒去給兒子換媳婦,不就是把她如花似玉的女兒往茅屎坑裡推嗎!她絕不甘心!

第二天一早,我娘紅著眼睛對我姐姐說:“換親的事我不同意!”說完扛著鋤頭下地了。

她飯沒吃一口,水沒喝一杯,連自己的頭髮都沒收拾利索。留下我們一家人在家裡凌亂。

全家人擰不過我娘,這件事就被擱置下來。

一九七三年夏天,天真熱。樹葉像犯了錯的孩子,乖乖一動不動,小魚把頭伸出水面,嘴一張一合,公雞不再昂頭挺胸地在母雞跟前耀武揚威,而是耷拉著翅膀閉著眼睛用一隻腳站在樹蔭下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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