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靖韜的話滴水不漏,嘉靖帝也十分受用,但他並不打算直接結束這個話題。

看了眼埋著頭的陳靖韜後,皇帝再度開口,“聽你的意思,是朕用錯了嚴嵩,嚴嵩用錯了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做錯事,引來天怒了?”

陳靖韜趕忙將腦袋壓低了幾分。

哪怕他平日裡心態沉穩,但此時也免不了有些慌神。

如今皇帝明著把鍋甩給嚴嵩,陳靖韜要是不想惹皇帝生氣,自然接著皇帝的話茬說下去就好。

但現如今,他卻不太敢開口。

嚴嵩是誰,那可是內閣首輔啊,嚴黨之首!

如果自已直接順著皇帝的話茬說下去,表明就是嚴嵩的過錯才引來上天的不滿,這話萬一傳到嚴嵩的耳朵裡,免不了會被嚴嵩記恨。

雖然陳靖韜對於嚴嵩父子貪心斂財的行為十分不滿,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有能耐跟嚴黨作對!

哪怕嚴嵩被皇帝懲治,但他還有一個權勢滔天的兒子呢,後邊還有一大堆嚴黨成員呢。

他們要想對付自已,那實在是太簡單了。

不知不覺,陳靖韜額頭已經滋生起了些許汗水,咬著牙道:“上天行事,微臣無從得知,是嚴閣老亦或是其他人犯錯,在下更不知曉。”

陳靖韜這是在表明,誰犯錯了,上天就懲治誰,至於這個人是嚴嵩還是其他人,他都不知曉。

嘉靖帝眯著眼睛看了眼陳靖韜。

他知道,眼前這個道士還不敢明著跟嚴嵩作對。

不過這也正常,一個不入品級的道士,甚至連官都算不上,讓他開口點出是嚴嵩犯錯,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思索一下,嘉靖帝再度開口,“你覺得這是天罰,是上天懲治惡人,還是說,這從頭到尾都是人禍,是下邊的人,吃了豹子膽,去把提拔毀了,來推行改稻為桑的事?”

隨著聲音入耳,陳靖韜渾身汗毛髮涼,雖然他看不見,但卻能明顯感知到,一雙猶如深淵一般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已。

陳靖韜閉口,不敢言語。

如果是天罰還好,那是上天懲治罪人,凡人無從干涉。

但如果是人禍,那未免就太大膽了些了!

至於是天怒還是人為,陳靖韜覺得,這位皇帝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但陳靖韜卻不敢開這個口,畢竟事情實在太大,自已一句話可能就會牽連上很多人,也可能會被很多人記恨。

思索一下後,陳靖韜回應道:“此事微臣也無法得知,還需聖上派人調查清楚為好。”

此時的陳靖韜只能繼續糊塗下去,問就是不知道,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留下話柄!

嘉靖帝不緊不慢的再度開口,“依你所言,該派誰去查?”

陳靖韜腦海瘋狂轉動,只感覺後背沾滿了汗水。

他覺得,跟皇帝討論這種事,就像是在打太極,推來推去的,感覺沒有發力,但每句話又十分厲害。

而眼下這個問題,無疑又是一道送命題。

派誰去?

能調查這種事情的人,身份地位都不能太低。

而高階官員,基本上後背都有自已的黨派。

讓清流黨的人去查,比如徐階、張居正,那就是惹到了嚴黨。

讓嚴黨去查,那又惹到了清流黨。

如果讓司禮監去查,那原本事不關已的司禮監被牽連進來,自已又遭司禮監的記恨。

說誰都是錯的!

思索一下,陳靖韜想了個折中的說辭,“微臣以為,派誰去查都無關緊要,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相比之下,還是切莫讓此事影響至大明的根基才好。”

“倘若陛下真要徹查,得了真相後,再遣派他人繼續施行改稻為桑,短時間內依舊無法得到任何收益。”

“相比此事,微臣斗膽諫言,陛下應當將重點放在東南對倭寇的騷擾,以及北境的戰事。”

“切莫因為這事,惹得軍餉籌備不齊,糧草供應不全,惹得軍將無心戰事才好,畢竟九州良田、黎民可以隨著時間而恢復,但戰事卻不行,切莫因此而動搖大明根基。”

陳靖韜回應了皇帝的人選抉擇後,又趕緊將話題轉移。

這堤毀淹田的事情,他實在是不想繼續談論了,每句話感覺都是絕殺,一句錯便可能引來天大的危險。

嘉靖帝卻似乎並不想直接轉移,而是似乎有些怒氣的道:“照你這麼說,難不成九州百姓就不是朕的子民,隨他們白死?”

陳靖韜趕忙搖頭,回應道:“陛下裝的是千秋萬代的子民。”

一場決堤是死不少人,但根基還在。

倘若戰事失利,國土損失,那天下百姓都危險了。

嘉靖帝明顯非常滿意這個回答,點點頭,不再深究這件事。

陳靖韜這時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心裡的壓力消散了一些。

嘉靖帝稍稍緩和了語氣,開口問道:“陳道長,你最近回醫道館,事情做得如何了?”

此話一出,陳靖韜原本減緩的壓力陡然驟增。

真不愧是伴君如伴虎啊,恩威並施,剛剛結束漫天雷霆,現在就開始細雨撒落了。

這話看似是不經意的詢問,可身為皇帝,那句話真是不經意的?

明擺著就是在質問自已,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自已要說沒完成,那就是辦事不力,這麼久過去了,一點成效不見。

但要說完成了,那藥呢?沒有藥就是欺君!

怎麼回答都不對!

思索一下,陳靖韜還是如實道:“有緣人尚未到來,時機未至。”

相比欺君,辦事不力的罪責顯然更小一些,至少不至於死。

然而聲音剛落下,皇帝便明顯的有些不耐煩了,甚至開口喊道:“那陳道長你能算出,這個有緣人何時能到?”

洪亮的聲音環繞整個大殿。

彷彿水提淹田,死了這麼多人的事情,還不如他這位皇帝求藥更重要!

陳靖韜心頭一顫,趕忙回應道:“世上有一部分人無法測算,第一種便是如聖上這般,出離了五行、修煉有為者,因不在五行之內,無法根據五行算出前後之事。”

頓了頓,陳靖韜再度道:“第二種便是仙人,仙人本是先天之氣,聚集五行之氣的仙人,也無法測算,只能靜候仙緣。”

陳靖韜這話既是在給自已辯解,同時也是在變著花樣的誇獎這位皇帝。

言外之意就是說,皇帝已經修煉有成,出了五行,距離成為仙人,只差聚集五行之氣了。

天天跟大臣玩心機的皇帝,自然聽懂了陳靖韜的言外之意。

這番誇獎,對於這位痴迷於修道的皇帝十分受用,在聽完這句話後,便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是什麼話都給你說盡了,既然如此,那就先這樣吧,你且先退下。”

說著,還擺擺手,示意陳靖韜離開。

至此,陳靖韜原本懸著的心終於算是落下。

猶如一個順利透過考試的考生,強掩心中激動,對皇帝深深作揖,回道:“謝主隆恩,微臣先退。”

說罷,低著頭慢慢後退,離開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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