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冤眉頭皺起,輕輕搖頭。
“遇到這種娘,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遠處。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還在繼續。
“啊!啊!娘!別打了別打了!”
“我……我只是看哥哥挑燈夜讀的辛苦,想給哥哥吃頓暖飯!嗚嗚嗚……娘,我錯了,我不知道那是您要用的水!”
“你哥哥那麼大個人又餓不死!非要你大早上的來做什嘮子的飯!還有那缸子裡有的是水,你倒好,直接用了老孃的!
要是今日少用一回,傷了我細嫩的皮,看老孃不打死你!”
“嗚嗚嗚!娘,求你了!不要再打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少女的抽泣聲,直直貫入楊秋生的耳膜,炸的他腦袋嗡鳴。
揹著書篋,楊秋生大步極速朝聲音方向跑去。
聽到腳步聲傳來。
林月娥嘴角一撇,也沒住手的心思。
抄起手裡的擀麵杖,狠狠地往楊婉兒身上砸。
此刻,她全沒了昨夜嬌柔動人的模樣,猙獰著一張臉,如同地獄惡煞,朝著楊婉兒吐了口唾沫。
“呸!小賤人!老孃日日用晨露水敷面,你不曉得?!你就是故意的!見不得老孃好!”
剛到前院,見到此刻場景,楊秋生有些目眥欲裂。
“娘!住手!”
妹妹背脊上,已有血液滲透在粗布衣衫。
那刺目的猩紅,紮在楊秋生的心口,只覺得陣陣鈍痛。
他喊了停,林月娥根本不聽。
手裡的擀麵杖揮下,那架勢恨不能現在就打死了自己的女兒。
楊秋生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
猛地朝著妹妹撲了過去。
“”的一聲響。
一股細密的疼痛從肩胛骨傳來。
疼痛感漸漸擴大,蔓延至全身,痛的讓楊秋生額角的青筋都忍不住暴起。
林月娥一看是兒子來了,倒是收斂了些。
她撫了撫略顯凌亂的髮絲,把手裡的擀麵杖往地上一扔。
“秋生,你來的正好,這死丫頭把孃的晨露水都用了,你快些重新弄一碗過來。”
她摸了下自己光滑的臉蛋,滿眼心疼。
“這少用一天啊,我這面板就要缺了水分,乾巴巴的可就不好看了。”
下一刻,他聽到娘嘴裡還在嘟嘟囔囔著什麼。
聲音雖小,這次他卻聽的清楚。
娘說:“他可是說了,喜歡我這嬌嫩的皮,萬不能傷到半點呢。”
楊秋生低垂下眼瞼,遮去眼裡陰翳,心道:“果然如沈仙人所說,有妖邪蠱惑了娘!我一定要把他找出,千刀萬剮!”
他看向身旁一直盯著娘看的沈冤,很想問些什麼。
但想到他說過不可驚動對方,便只能壓下心中的鬱結,不再開口。
到最後。
這晨露水,林月娥還是沒有用上。
錯過那個時間後,再接來的水也不純粹。
為了省的妹妹再被打罵搓磨,楊秋生隨便找了個藉口把妹妹帶走了。
出了家門。
趴在楊秋生背上的楊婉兒,小聲抽泣著。
“哥哥,你帶我走吧,我真的不想和娘待在一起了。”
楊秋生沒有說話,腳步很穩,緩慢地向前走著。
許久許久,他才點下了頭。
“好,哥哥帶你走。”
以前,他總想著,娘治好了,哪怕妹妹嫁人起碼還有親人相伴。
可惜有些人的本性,終究難改。
旭日東昇。
許是被打的狠了,妹妹趴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覺已然睡去。
楊秋生沒節省銀錢,帶著她去尋了輛牛車。
“呦?秋生今日怎捨得坐哥的牛車了?往日裡不都是自己走著去縣裡麼?”
一位身穿短打的漢子,手裡捏著鞭子笑眯眯的問。
“李哥,我妹妹傷著了,勞煩送我們去城裡。”
“哦,你是想找城裡的大夫?行是行,三個人得給八文錢,別嫌貴,這還只是給你的價錢。”
“三個人?”
楊秋生錯愕地抬頭,順著漢子指著的方向看向沈冤。
差點把“你怎麼看得見他”的話說出口。
耳畔忽而響起沈冤的聲音。
“別慌,我出你家門時施了法,凡人都得見。”
楊秋生了然。
他可清楚記得,仙人站在娘跟前,她都沒看到他。
聽到楊秋生疑問的語氣,李強也愣了下。
“嗯?你不認識?”
楊秋生趕忙道:“認識,八文錢對吧?我給,麻煩這次李哥快些,妹妹傷的有些重。”
他蒼白著臉,擦去額角的汗,把妹妹小心扶上牛車。
李強這才看到楊婉兒背上的血,不由一驚。
“哎呦!好多血!快,快些把你妹妹送車上去,我也不等人了,咱現在就走!”
“多謝李哥了。”
“客氣什麼,我爹可給我說了,要是你想趕車,可得緊著你來。畢竟是咱村子裡唯一的秀才,金貴著呢。”
李強說這話並沒有諷刺的意思,是真心覺得他在村子裡算獨一份。
他是村長李叔的兒子,知道自家爹有多重視這位秀才。
說起來也奇怪。
以前村子上還能出幾位讀書人,十年加起來沒有秀才,總得有童生吧?
不知道村子是不是被人下了詛咒。
多少年了,別說秀才,考上童生的都沒有,當真是古怪的很。
等三人上車。
正巧也有人想要過來坐車去。
見李強一甩牛鞭,大喝一聲要走。
“喂喂!強子!今日你咋走的這麼急?我還沒上車呢!”
“不接了!有事!你們趕下一趟的車吧!”
說罷,不等那幾人說什麼,駕著牛車直接走了。
留下吃了滿口塵土的人。
走了一截路,牛出了勁,李強這才有空斜眼打量起沈冤。
心中暗贊,這小子怎麼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這般好看。
沈冤感受到目光,也不客氣,笑道:“大哥,你總盯著我做什麼?”
“呵呵,沒啥。就是覺得兄弟面生,趕車來回我也去了不少地方,從未見過你,不知老弟打哪兒來的?”
“我與楊秋生是同窗,今日有事找他,這才早早來尋。”
“這樣啊?你家怕是在城裡吧?來時我也沒見你家馬車,坐我這牛車也不知兄弟適不適應。”
“還行。”
見沈冤左右也不說從哪兒來,李強只是皺眉不再詢問。
剛才看楊秋生畢恭畢敬的對待這少年,他心裡總覺得不妥。
別是看秋生好欺負,就跑來村子裡顯擺的。
這種以村子裡窮人玩樂的富家少爺,他可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