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野性生長的草也會開出花（二十二）
根本不等其他人阻攔，小崽崽已經等不下去了。
雖然說不清心裡的感覺，但是他認為，現在媽媽好像很需要他，非常非常需要他。
陳陽和奶奶追在後面，看著小崽崽踉蹌的矇頭往前衝，過馬路時更是來不及等待過往的車輛，看的人心都在發緊。
最後還是陳陽把人攔下來，用力的抱在懷裡，陳陽每次都這樣，喜歡把人用力的抱住，似乎這樣就能讓對方冷靜下來。
“別跑了，老師帶你去好不好？”
即使呼吸急促，陳陽也是第一時間安撫了小崽崽的情緒，小崽崽已經慌不擇路了，母子連心似乎是一種臆想，可內心的絞痛在證實著這個詞語。
坐在陳陽的車上小崽崽也只覺得一陣呼吸急促，神情越發陰暗，守護的那棵大樹準備自斷根枝，她甚至不願意通知一聲在她庇護下的小草。
把那放養似的野草交給了別人後就妄想一個人死去，她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所以野草也有些討厭大樹了。
憑什麼時而溫柔的用枝葉幫草兒遮住風雨，時而又殘忍的任由草兒被風吹雨打，好的時候可以環抱著草兒比那陽光還要溫暖。
不好的時候……卻推開草兒隕落呢?
草兒什麼都沒做，卻一步步被牽扯情緒，被安排命運。
“別去醫院了，直接去家裡吧。”
奶奶開口道，只是往日努力微笑的表情如今卻有些沉默。
陳陽很聰明，幾乎瞬間他就能猜出一二分，猛地捏緊方向盤，腳下的油門猛踩到底，可終究還是顧忌著車上的一老一少。
在不違規的情況下陳陽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小崽崽的家下面。
破舊的小區很安靜，這裡的人都很忙，為了家所奔波，所以這個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外面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安靜的有些滲人了。
剛下車小崽崽就甩開陳陽衝上樓梯，這裡的樓梯有些高，不適合小崽崽上下樓，但是小崽崽卻爬了一年多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今天這樓梯就像是附上了層粘液，每走一步都沉重的像是要把小崽崽從上面拽下去。
“老師抱你上去。”
陳陽似乎每次在小崽崽遇到困難的時候都能第一時間衝上來，如同細雨漸漸滋潤枯萎的小草兒。
小崽崽的家在五樓，不算高也不算矮的樓層，很快就到了。
陳陽敲了敲門，卻發現無人回應。
“地毯……地毯下面有鑰匙！”
小崽崽的聲音都在打顫，第一次感到害怕的時候是因為懂事後媽媽第一次發瘋，但他知道媽媽也控制不住，那是他的媽媽，所以他不再害怕。
可這第二次害怕卻還是因為媽媽。
不止是因為媽媽，還因為地毯下消失的鑰匙。
因為怕小崽崽丟了房子的鑰匙，或者忘記帶，所以鍾淨每次都會在地毯的隱蔽處放上一把備用鑰匙。
可如今這把鑰匙不論怎麼找都找不到，這似乎也預示著鍾淨的結局。
“老師……我該怎麼辦啊?”
曾經小崽崽很少哭，他告訴自已，哭了媽媽的情緒會更差， 哭了也不會有人哄，哭了也不會有人保護他。
最近變得嬌氣了，也變得恐懼了，如果擁有被別人保護的特權的前提是失去媽媽的話小崽崽寧願不要。
陳陽不做思考，這種老小區的門都是一層防盜門一層木門，但是大家都窮，所以也沒什麼小偷，門也就沒那麼牢固。
所以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踹開這門，雖然不牢固，可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踹開的。
從找鑰匙到踹門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可門裡卻沒有任何動靜。
“媽媽！媽媽你開門啊！媽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小崽崽打不開門，只能大哭著拍的梆梆作響，甚至吵得有些鄰居都開始往這裡聚集，人類看熱鬧的心從不止於看。
“喲！這是幹嘛呢？喪門星終於被他媽拋棄了？”
“哎喲，真是吵得不行誒！前兩天在菜市場就聽人說她人不乾淨就算了，賣的菜也不乾淨，這人心臟得很嘞！”
“真的假的啊？我之前還買過她的菜，我說降點她就是不給降，氣的我偷偷順走她幾根黃瓜，這人是真不會做人，都鄰里鄰居的搞那麼死板嘞！”
議論紛紛的聲音幾乎充斥在四周，老小區的隔音很差勁，幾人站在樓梯口絮絮叨叨的聲音隱隱約約都能傳到鍾淨耳朵裡。
她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因為沒錢，這房子沒有裝修，還是最基本的水泥地，即使是夏天這地面也很冰涼。
就如同人性一般。
人不懼怕孤獨，可人懼怕長期的孤獨，懼怕在孤獨時遇上的壞人。
有人就是見不得人好，就是愛把謠言編成話題逗樂他人，好像兩人聊起共同認識之人的謠言就能獲得極大的快樂。
這很正常，誰都有共同討厭的人，可不正常的是自已都把謠言當成真的並且四處散播。
鍾淨與人交往從來都是萍水相逢，從不用壞心思待人，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她如今看了個明白。
可也就更失望，門外小崽崽哽咽的呼喚讓手下的刀片有些遲鈍，可那些議論聲更像是催死的利劍，橫在鍾淨的心口一刀一刀的划著。
慢刀子磨人最痛，鍾淨想，也許手裡的刀片使勁一劃，是不是就能結束一切痛苦呢？
她就能去見到死去的丈夫，能安靜的聽不到任何扎人的話，能離開這人間煉獄……
“都閃開！一群人不蹲在家裡看孩子在人門口嚼舌根不怕爛了嘴！”
一會兒沒出現的奶奶這會兒雄赳赳氣昂昂的，也許是因為她曾經沒能救下自已的孩子，如今也許可以救下另一個女人。
“嘖，這瘋婆子來了，趕緊走趕緊走。”
“什麼啊？”
“都說她孩子死了之後就瘋了，天天打扮的跟小姑娘似的， 老不正經！”
“嘿！你再絮絮叨叨的老婆子我就天天上你家門口躺著去。”
奶奶絲毫不怕這些流言蜚語，她聽過太多太多了，以至於她現在已經可以做到不在意，人生在世，只要開心就足夠了，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幹嘛，反正過幾年都是要死的。
這話落下幾個人鳥獸似的散開。
“好了，奶奶來了，別哭哦乖仔，我問物業那邊要到了備用鑰匙。”
奶奶蒼老的手心裡安靜的躺著一個新的鑰匙，這裡離物業並不遠，但是能夠這麼快的過來，奶奶費了不少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