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鴻頭也沒抬,繼續塗藥,“昨晚火勢太大,死了三個人,兩個差役,還有一個你帶來的人,叫王友卿,受傷百十來人,均叫安置在州府衙門的別院裡了。”

林霽皺了眉,問道:“王友卿是怎麼死的?”

上官鴻正塗藥,聽了她的話抬頭道:“他是什麼人?”

林霽面上淡淡的,回話道:“也不是什麼人,差役。”

上官鴻瞧她眉眼間停了些疲憊,微微蹙了眉,像是有些疼,又有些累。他叫管事兒的準備些吃的,才接著方才的話道:“王友卿鼻舌裡沒有菸灰,仵作這會兒正驗死因。”

起火前死的。

林霽沒繼續問下去,在上官鴻看來她似乎刻意地弱化了王友卿的存在,弱化了這場起因不明的火,果然,她低了下頭,復抬頭時問道:“上官大人怎麼在雲州?”

上官鴻瞧她一眼,“小林大人能在雲州,我怎麼不能在雲州?”

林霽吃了個軟刺,只覺得這人嗆口的很,便迂迴話頭解釋道:“昨日進府衙的時候,聽州府的文大人說上官大人早間便回防了,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上官鴻將藥碗放回小几,又從小几上拿了藥瓶一側疊起來的紙遞給她,林霽記得他進門時左手正拿著那張紙,她還疑心過是藥方之類的東西。

林霽拆開了看,“州府的文印?”

上官鴻眼瞧著她的睫毛,此刻正羽扇一樣蓋住眼睛,隨著看字的動作微微顫動,蝶一樣。

上官鴻漫聲道:“文印是真的,不過文大人說不曾見過這東西。”

林霽攆了一下紙張,又將信湊近了瞧,隨後湊到鼻下聞了聞,“上官大人可否派人去查一查這紙張的出處?”

上官鴻哦了一聲,林霽道:“雲州府衙用紙是產自東湖,因潮溼不易儲存,紙張厚度會比市面上厚一些,這紙薄綿透光,應當是人從外面寫好了才蓋了府衙的印信。”

林霽又捏著紙張道:“上官大人平素薰香嗎?或者此次前來可有帶女眷?”

“不曾薰香,沒有女眷。”

“這張紙上有淡淡的荔枝香,因味道純甜,多為女眷使用,有些女眷也會在胭脂里加這種香料,若不是這幾日上官大人在時沾上的,那便是本來就有的。”

正說著,外面忽然亂哄哄的。

上官鴻叫賀九進來,“去查查雲州有哪些造紙鋪子和產香料的地方,找這種軟紙,還有荔枝香。”

隨後又問道:“外面鬧什麼?”

賀九道:“是林大人麾下的一名女官,說是要見林大人,湘淮叫她稍等片刻,她不願意,兩人便動起手來。”

林霽大約聽出來是哪位,“叫大人見笑了。”

上官鴻叫賀九將人領進來。

正是個鵝蛋圓臉的姑娘,瞧著白淨,便是一眼也知道脾氣不大好,瞧見上官鴻也不行禮,只請了林霽的安,又問道:“主子,您沒事兒吧?”

林霽搖了搖頭,“我沒事兒,都安頓好了?”

“嗯。”鵝蛋圓臉的姑娘點了點頭。

湘淮自外間傳道:“爺,文大人來了。”

文華本是坐在正廳,瞧見林霽並上官鴻從西院過來,人立時站起來,戰戰兢兢行了禮,“上官大人,林大人。”

外邊又飄起了雪,零零星星的,正廳不比暖閣,本就是議事的地方,連一個火盆都沒有。林霽落了座便覺得陰寒得很,人攏了一盞茶暖手。上官鴻坐在她側手,便也是一言未發。

文華轉了個身子,面朝著林霽和上官鴻,又覷了林霽一眼,才哀哀道:“昨日之事讓林大人受驚了,臣一想到大人初到雲州地界便遭此橫禍,受此磨難,便心痛如絞,夜不能寐,昨日也是一宿沒閤眼,今日早早便來謝罪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下官自知難辭其咎,如何判臣臣都認了,只是下官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還請大人給他們一條活路,在太子面前求求情。”

說時便抬了袖子在臉上抹淚。

林霽是個冷清的性子,瞧著他哭了一會兒才說道:“文大人多慮了。這等小事還不至於不分青紅皂白便拿人。出了事,查清楚便好,到時自有聖上公斷。”

正這麼說著,賀九從外間匆匆進來,伏低了身子在上官鴻耳邊說了幾句話。上官鴻雖姿態不變,仍就撫膝坐著,神情卻肅穆起來。

林霽偏頭瞧上官鴻,一時也未多問,只側了頭又問了文華:“昨夜文大人勞累,不知可查出什麼來了?”

她斜倚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輕輕垂著,在地上拖出一個蓮花的長形來,一手半握了紫砂的茶杯取暖,雖然束了發,但人瞧著到底不甚精神,又上官鴻白衣坐在身側,凝眉重視,倒襯得林霽收了初見時的銳氣,文文弱弱的,很好說話。

文華抹了一把眼淚道:“回林大人的話,昨夜元宵節,州府驛館的差役在門前放炮竹,火星蹦到了左牆的內院,點燃了廚下的柴堆,後又引到了倉庫,是以著火。”

林霽歪了歪頭,端著茶飲了一口,淡淡問道:“差役人呢?”,語氣平平,聽不出波瀾來。

“死了。”文華躬身回話,一雙眼死盯著地上的青磚,聽上頭輕輕一聲茶盞碰到桌臺的聲響,林霽淡聲道:“那便就這麼結案吧。”

文華亦是驚了一下,抬眼瞧林霽:“.......”

林霽笑意盈盈道:“文大人這是還有案情未報?”

“沒......沒有了。”文華掖著兩手,手心裡全是汗。

林霽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微微抬頭活動了下脖頸,回首時瞧一眼文華,漫聲道:“文大人,這案子挨著大理寺,我平白當了一回冤鬼,半夜又被上官大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現下有件要緊的事兒,文大人可否勉力幫襯一二?”

文華躬身又深了幾分,“大人但說無妨,下官無不照辦。”

“我昨兒夢見雲州往東五里有一個亂葬崗。醒了我就想,這或是閻王小鬼給我留了信,本來呢,是要讓我去那裡的。可現如今我活蹦亂跳的,自是去不了了。不如我差人給文大人造一個宅子,文大人這就接上家裡老小,在那裡長住,也好叫閻王小鬼完了差事,也算是功德一件,可好?”

文華聽聞一驚,普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

林霽垂著眼瞧地上的人,“這是怎麼了?又不喊打又不喊殺,我自個兒出錢送你座宅院,怎就還不願意了?”

文華抖如篩糠,不知道這宅院到底是草堆的磚砌的還是……還是……紙糊的,只額頭點地,斷斷續續道:“大人,下官......下官一向奉公守法,為……為官清明,大人為何......下官……下官實在不知大人何意?”

林霽側手撩著茶碗上飄起來的熱氣,喃喃道:“差官放火,死無對證,任誰看都是鐵案。文大人辦得一手好差啊。”她聲線極輕極柔,霎是好聽。

文華以頭叩首,“這,審......審出來.....確實是......”

林霽懶得同他理論,笑著慢慢道:“既是鐵案,結案的呈條我親自幫你寫了,文大人這就上路吧。”

“來人,請文大人去亂葬崗。”

林霽微微伏低了身子,湊近了說道:“文大人,請吧。”,她聲音極輕,在文華聽來卻如催命一般。

外頭的差役一左一右攜了文華的胳膊便要將人拖出去,只聽文華大聲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喊聲將要破音,林霽卻執了杯似是沒聽見一般。

就在文華將被託至院中時,忽聽他喊道:“是四皇子,是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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