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洛蘿芙，洛蘿芙
今天是福利院的活動日，但卻是洛蘿芙最不期待的一天。
她明明期待著每一天，週一的吟誦班，週二的識字課，週三的蜜糖餅乾，週四的大修女的故事會，還有周末和朋友們自由地在草地上奔跑。
而在這一天，她經常需要和其他人被帶到紅柏區上，替別人打掃房間，以感謝因為那些大人物而建立起的福利院。
這是不快樂的一天，這是令人害怕的一天。
衣著光鮮的孩子們——不，已經不能用這個與純真相對應的詞來形容他們。
他們常會以指揮她們做任何事為樂——尤其是那些無比骯髒的事情。
噁心感在胸中翻湧著。
即將看到那座大鐘和皮洛芬妮耀眼的光彩時，洛蘿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一溜煙滾進了草叢裡。
葉片上的鋸齒劃開了她稚嫩的面板，泛紫綠色的汁液也被抹到了傷口上面。
——沒關係，沒關係。
洛蘿芙替傷口吹著氣，用袖口將眼淚抹掉。
她已經不再會被送去那裡了，她暫時獲得自由了。
但是現在，應該往哪裡去？
她想起了那座閃著金色的劇場，每次經過那裡的時候，她都能聽見裡面的歡呼聲，人們在那裡汲取著快樂。
——就是那裡，就是那裡。
洛蘿芙拍了拍臉，在低窪的田地裡，向著前面走去。
衣衫華麗的男人們對她投來各種視線。
洛蘿芙目不斜視，咧開嘴驚歎著不在那些陰暗屋中紅柏區的模樣。
金色、銀色、紅色鋪滿了她的臉龐，如果每次都能這樣的話，連週五都能變成她期待的一天吧！
——快到了，快到了。
名為皮洛芬妮的金黃之地就在眼前，兩位高大的男人攔在了她的面前。
“哪裡來的孩子？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其中的一位看上去較為稚嫩的青年說道，“讓你的父母來買票吧。”
“別開玩笑了，她像是有那種買的起票的父母的樣子嗎？”
洛蘿芙張大眼睛，努力去看向那些揹著光而站立著的男人們。
很遺憾，她只看清了那位青年的臉。
他有些崎嶇的臉龐微微顫動著，很快，他也融入了那團光影中。
“沒聽到嗎？至少別在門口晃悠了，馬上又要有很多客人入場了。”
話音剛落下，劇場裡走出來兩位妝容誇張的表演者，他們一左一右走到了洛蘿芙的旁邊。
“哎呀，難道是我們精彩的演出又引來新的觀眾了嗎，厄歌琉絲？”
“好像是的，亞歌斐特。”
“那該怎麼做呢？”
“設立一張幸運門票，每天發給大家吧。”亞歌斐特說道，“反正皮洛芬妮夠大，門票也賣不完。”
“這樣說會讓幸運票變得很廉價，皮洛芬妮座無虛席也變成虛假宣傳了啊。”
“本來就是如此——你應該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吧，皮洛芬妮的第一位幸運觀眾。”亞歌斐特低下頭，將手掌按在洛蘿芙的肩膀上，隨著溫暖的感覺流淌，洛蘿芙發覺她身上的傷口消失了。
“當然！”
跟隨著名為厄歌琉絲和亞歌斐特的演員，洛蘿芙走進了劇場，因為是幸運觀眾，她的位置在第二排。
“我們去後臺準備了——”
洛蘿芙點頭答應。
一會兒，厄歌琉絲帶來一小盤糕點，亞歌斐特又端來一小杯紅茶，厄歌琉絲拿來一條毯子，亞歌斐特又拽來門口的氣球。
“不要再模仿我了，亞歌斐特。”
“厄歌琉絲，現在更重要的是，該準備上場了。”
隨著音樂聲的響起，洛蘿芙小心地放下茶杯，安靜地等待著幕布的升起。
幾聲嘈雜的嬉鬧聲從右側傳來，一路來到了她的面前。
愕然過後，劇場內溫暖的空氣反而成了她變得難以呼吸的兇手，那幾道身影，赫然是她福利院的朋友們，以及三男兩女讓她感覺到無比恐懼的身影。
——他們坐在了比幸運票更前的第一排。
劇目已經開始，洛蘿芙不安地晃動著身體，前面的幾人回過頭，看著被溫暖包裹著的洛蘿芙。
“她是你們的同伴嗎？”
“不…不是。我不認識她。”有溫柔的聲音輕聲回答道。
“哦，這樣啊——那也沒關係……”
他已經站起了身，從第一排坐到了她的身邊。
那惡魔曾離她如此之近，現在卻根本已經忘記了她的樣子，望著那隻伸向她的手掌，淚水從眼眶裡滾落。
那隻手掌已經握住了她的脖子，又向下鑽去——
在將手中的杯子砸向他的頭顱前一刻，洛蘿芙看見了名為厄歌琉絲和亞歌斐特的演員的出場，他們站在鋼製的籠上，華麗地轉過身。
“對不起……”隨著茶杯的碎裂，洛蘿芙在心中默默地向被驚擾的觀眾道歉。
鮮血滴落，也再度喚醒了憤怒的野獸，他撿起地上的碎片——孩子們的報復心不比任何人差，即便碎片再度割裂了他的手，揮向洛蘿芙的速度依舊絲毫未減。
——這一天看來要提前結束了。
不過她已經走進了皮洛芬妮劇場，這一天，依舊如此不同。
顫動著睫毛睜開眼睛，亞歌斐特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擋下了那揮來的碎片。
“不需要解釋，我們都明白的。”厄歌琉絲輕撫著她的肩膀，“不過這樣太沖動了呀，直接大聲呼救會更好一點。”
“各位，請稍候一會兒，我們會先處理這件事。”亞歌斐特的厚重聲音不容拒絕。
“為偉大的二位等候，是我們的榮幸。”觀眾席中傳來回復。
——洛蘿芙，洛蘿芙，她聽見了自已的名字。
她朝在舞臺上的兩位妝容誇張的演員伸出了手。
在「琉」的絲線開始在她的脖頸上交織時，洛蘿芙放下了手，用淚眼看著那正互相擁抱著哭泣的兩人再度擋在了她的身側。
——怪不得會這麼熟悉，怪不得他們依舊待在皮洛芬妮。
再熱烈的陽光中也無法感受到的溫暖，在時光停滯了不知多久以後，再度懷抱住了她。
——洛蘿芙，洛蘿芙。
“我一直在等待著你們啊。”
洛蘿芙的淚水掛滿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