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子日夜兼程,幾乎像是亡命天涯一般忘我的趕著路,他的髮絲上粘滿了汗水和塵土,從冠裡散落在外的頭髮也變成了一縷一縷的,整個人無比的狼狽和頹敗。

起初還沒有什麼異常,但不知為何,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後背開始疼痛了起來,剛開始還感覺無足輕重,而很快,疼痛和灼燒感越來越明顯,如同刀割火燎。

但是,青冥子也曾摸過,那裡並無外傷,只是被本源碎塊砸中的地方,有一點淤青。

可它就是越來越疼,饒是以他化生境的心智和修為,都有些難以忍受,而自已所用的療愈之法跟攜帶的傷藥,都拿它無可奈何。

青冥子在一條河邊停了下來,水面上映照出一個蓬頭垢面的身影,青冥子苦笑一聲,他從未想過此次姜城之行,最後竟然這麼狼狽的回來了,好歹也是一宗之主,這若是被門中弟子看見,自已這宗主的形象可真是要盡數掃地了。

青冥子脫下髒兮兮的道袍,在河中淘洗了幾遍,在樹枝上晾了起來,這才回到河邊,檢視後背的傷勢,這一看之下,他卻是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淤青已經消退下去,但被石塊砸中的地方卻生出了一塊淡金色的圓形印記,怎麼也無法擦去,如同一塊紋身一樣,而那疼痛正是從此處發散出去,挾著絲絲不屬於他的靈力在他體內流動,並且隱隱干擾了他體內靈力的執行。

青冥子倒也並非常人,他按下心頭的不安,赤裸著上身盤坐下來,他試圖用自已的靈力沖刷掉那些外來的靈力,怎料,這一番執行之後,傷勢和疼痛不僅絲毫未得緩解,反倒是身旁的那塊石頭不知為何被催動起來,飄到了青冥子的身前,滴溜溜的轉了起來,與後背的印記下的靈力竟然呼應了起來,與此同時,金色印記明亮了起來,而剛剛才被沖淡的靈力,一下子壯大了幾十倍,如同一條金色的靈蛇,在青冥子的靈脈中游走起來。

“啊!”

青冥子低聲叫出了聲來,他的靈力被那股靈力粗暴的頂開,被迫逆行了起來,青冥子感到一陣眩暈與噁心,意識一瞬間都模糊了,待他回過神來,金色靈蛇已經推行著他自已的靈力運轉了半個周天。

青冥子這下是真的慌了,他覺得自已隨時就要爆體而亡,逆運靈力,帶來的是對肉體對精神對靈脈不可逆的摧殘,青冥子勉力伸手抓住那塊石頭,想阻止他繼續運轉,卻沒有奏效。

眼看著金色靈蛇打得自已的靈力節節敗退,鑽進了丹田之中,青冥子終於堅持不住,昏倒了過去。

隨著青冥子的昏迷,沒有了法力加持和主人操縱的靈力更加疲軟渙散,金色靈力如入無人之境,完成了一個周天的執行,然後,旋轉中的石塊停了下來,掉在了青冥子的身邊,再次安靜的沉睡了。

等青冥子醒來時,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已的身體,他籲出一口氣:“我沒死。”

青冥子看向那塊石頭,他自語道:“本以為撿到了一樁造化,沒想到,險些丟了性命。”

說完他便想舉起石頭想扔進眼前的河中,卻在抬手的瞬間,感應到了自已的境界有些許鬆動,儘管,只是一絲絲,青冥子呆住了,他閉眼體悟了一番,驚喜之下,也驚恐的發現自已的靈力,已經是在逆轉執行了,只是,這種流動是被動的,一團精純的靈力始終在推搡著自已的靈力,保持他的執行方向。

“莫非,修士的靈力真的可以逆轉執行,難道,白啟元所修的魔功就是這個嗎?”

青冥子一時分不清自已這到底是福是禍,他看著手裡的石頭,想扔卻又有些不捨了。

石頭安靜的躺在他手裡,青冥子的手也是一會激動地握緊,一會又驚恐地鬆開。

“罷了,反正性命暫時無憂,且帶著它回宗再作打算吧。”

……

青冥子的講述讓程心聽的心頭巨震,他立刻想到了自已的詭異靈脈,和在靈脈之中覺醒的那個鬼東西。

程心在心裡不斷的呼喚著鬼東西,可那傢伙這時候偏偏裝死不再出來了。

程心內心已經在抓狂了,但鬼東西不說話他也沒有任何辦法,現在只能抓住眼前的青冥子,儘量得到更多的關鍵線索了,程心問道:“那後來呢?”

“我回宗後,每每使用那塊石頭修煉,都感到實力有所提升,只是,修為越是精進,越感覺到有莫名的危險在臨近,是的,那是一種清晰的預感,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我就是知道。我雖不明所以,卻也猜得到這一定都和那石頭有關,並且,金色印記帶給我的痛苦也在與日俱增,我清晰的感覺到,我離突破太清也越來越近了,我更知道,一旦突破太清境界,可能那一天也就是我的死期了,可是,力量的汲取是那麼誘人,食髓知味,即便知道這裡面有死關,我卻欲罷不能!”

程心顫聲道:“所以,我們看到的那一日是?”

“正是,隨著我使用的越來越頻繁,我多少也能夠揣摩到一些東西,我想,白啟元應該是修煉了某種逆轉靈力的功法,也許是他自已所創,也許是不知道從何處得來,總之他修煉成功了,這種執行規律刻入了他所謂的星星本源之中,而我恰好得到了他星星本源的一部分,來源於他那種境界的強者,即便只是一縷本源之力,也是何其的強大,我所謂的修煉,也不過是放開我的防守,讓他的力量帶動我的靈力執行罷了。”

“那天,藉助那股力量,我終於衝破了那桎梏,可惜,本源碎片也碎裂了,那力量太強大,即使我突破了,也無法抵禦,我本來還有一種錯覺和幻想,想著突破之後,我也許能化解石頭帶給我的疼痛和死劫,畢竟,那些大家族的家主們,實力也不過如此,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那石頭的碎片輕鬆擊穿了我的身體,也毀掉了我的體內世界,所以,我殞落了,呵呵,連這天地都還沒來得及降下成就太清的異象,恐怕,我這樣藉助外力修來的太清,連天道也不認可吧。”

“這,青冥前輩,那你又是怎麼活過來的?”

“本源碎片看似是粉碎了,但還留在我的體內,尚未徹底熄滅,我生機雖然斷絕了,但是殘魂跟殘破的體內世界也被侵入體內的本源碎末留下了一部分,許是我執念太深,這點殘魂本該隨著本源碎末的熄滅一同逐漸消逝,可是,那群不肖弟子,竟然,竟然……”

青冥子說到此處,有些凝噎,他咳嗽兩聲,繼續說道:“便是你所看到的了,於是,我醒轉了過來,但是,我終究不是真正的活著,只是執念未散罷了,我將自已的體內世界和青陽宗連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結界,我這孤魂野鬼,這麼長時間,就活在我自已構建的幻想和宗門盛況當中,而如果有人扣開山門,這些幻象就會對外顯化,只是,那樣會加快本源碎末的熄滅,而這麼多年下來,支撐了那麼久,最後一點本源碎末,終於快要熄滅了,正在這時候,你們來了。”

程心感到一陣心酸撲面襲來,而他心中也有所共情:“那青陽宗要怎麼辦,青風那孩子?”

青冥子說到這裡,淚流滿面:“小友,一切都是我變出來的幻想,青風也是我的執念所化,我知道我現在面目全非,事實上,那孩子如同兒時的我一樣,我所創造出的這一切,只是麻痺自已,聊以自慰罷了,青陽宗,沒有未來了,我的青陽宗早就在那天,便已經被我親手葬送了。”

“竟然是這樣。”

程心再次被驚人的真相震驚了,他也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青冥子,只好深深嘆了口氣。

青冥子看了程心一眼,他緩緩走進了自已的靈堂,像是看一位陌生人一般,看著自已的棺槨,為自已上了一炷香。

程心邁著沉重的腿,他也走上前去,以一種出自真心的虔誠,畢恭畢敬地彎腰在香爐中插上了三支細香。

青冥子釋懷的笑了笑。

“小友,我帶你出去吧。”

青冥子袖袍輕輕揮動,帶著程心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們的殘影消散的剎那,靈堂轟然倒塌,整個洞穴都崩碎了,成了山腹中的一堆碎石和朽木。

廢墟之中,隱約還有幾點火星,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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