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夫人一行人多住了幾日才走,淑質送別了他們。慕容嶽便再次逢夜過來,說來也是可笑,慕容烈也是在的,只住的都是徽猷院,因來的那日給慕容嶽讓人揮了鞭子,身上有傷,便讓人在徽猷院給置了一間屋給他住著。慕容嶽顧及人前,沒有下重手,可私底下怎麼去搓磨,淑質便不知了。

她見慕容烈腳步虛虛,眼底烏青,又好奇的問了慕容嶽,這可好,慕容嶽當夜使了性子,發了好一通脾氣。淑質就是知慕容烈仍在府中,有心讓他瞧,才又讓慕容嶽碰了自已,她就說了一嘴,頓時惹得他波濤推湧追逐的厲害,潮水勢若萬馬奔騰朝她襲來,正是呼嘯疾馳是兒郎,光搖噴雪是女娘。

淑質氣的掐他、撓他,可又實在沒力氣。

他道:“你說你,好端端說他做什麼?”

淑質捶他,“就說、就說,不止我說,前幾日二嬸子沒走時還和我說,要我趕緊給阿烈生個孩子,給你生個嫡孫來著!”

他的聲音不由沉了兩分:“你好生放肆,這話不許再說了。”

淑質果真不再說,可慕容嶽又不自在了,他問:“怎麼不說話了?”

淑質本來靠在他胸前小憩,聽到這話也不抬頭,“不想說。”

慕容嶽見她使小性子,不由笑道:“那日聽你問人四行,別人用‘女誡’回了你,可是不高興?”

淑質對著他胸口上那道用剪子紮成的疤戳了一下,沒好氣道:“明知故問!”

“那子衿以為,女誡說的有理麼?”

淑質淡淡道:“女子德行,與才明絕異、辯口利辭、顏色美麗、工巧過人四者,關聯有也可,無也可。”

慕容嶽接道:“四者若兼,錦上添花。”

淑質冷哼:“修辭,你就是這麼哄別人的?”

一步一步的同化侵蝕,哄的宜城公主變了一個人似的。

慕容嶽的手指拂過她的頭髮,緩緩說:“我私心以為,聰明伶俐、容貌出眾的女子,更為人所喜。”

“世人皆愛美好之物,我亦不能免俗。”

淑質勾起一縷自已的髮絲,漫不經心道:“五蘊皆空,晉王殿下。”

慕容嶽笑而不語。

晉王府總是有人的,這幾日更是有慕容睿夫婦,是以慕容嶽總是夜深來露水走,不然總有碰到別人的一天,再則屋裡別室還有藥奴。慕容睿這幾日倒沒來過看過藥奴,都是在別的地方聚一處了才能見著,袁持光來了一回,蘭芳是藥奴生母倒常來。

這日寶媜來找她說話,淑質見狀,便先讓蘭芳帶著藥奴去玩,又瞧著寶媜有些悶悶不樂,正要開口問問。外頭就來了人,是慕容嶽身邊的素商,她是秋。她身後另跟了兩名女使,一名女使手上捧著一個匣子。

她問了安,便道:“何王友今日獻給殿下一串海螺珠瓔珞,雲是寰渚有商戶至了江州,便買了回來與殿下,殿下讓奴婢拿給王妃,王妃看了,便說這瓔珞與郡王妃般配,讓奴婢拿來給您瞧瞧。”

江州臨海,寰渚便是在海對岸一處的小國之名,這寰渚四面環海,地雖小,卻極盛產珍珠,可江南沿海的州縣哪裡又是沒珍珠的?普通珍珠司空見慣,略有幾貫家財的民戶都買得起,可這海螺珠不同,海螺珠由海螺體內產出,還得是一種罕見的粉色螺,這樣產出的螺珠才是粉色的,與蚌產的粉色珍珠有所不同,這粉色螺珠形似寶石,表面更有云狀火焰般的內裡紋理,無法人為繁殖,所以珍貴。梁地向來有言海螺珠是珍珠中的和氏璧,珍奇異之。

這何王友專門買來獻給慕容嶽,想來更是珍品。那海螺珠瓔珞一露面,淑質便微微滯住了,這海螺珠每顆皆呈橢圓,大小相近,都是淡淡的粉色,紋路似鮮亮的光焰,細膩柔和,再加以金飾相連點綴,這串海螺珠瓔珞可真是絕美異眾。

若說這是順手買的,淑質是不信的,只怕是慕容嶽特意找了寰渚商人所制。他將這串瓔珞往宜城公主那兒一過眼,就變成了宜城公主送她的東西。

寶媜也被這海螺珠吸引了視線,淑質便又給了她,好歹讓她高興了一會兒。之後又和她一起投了壺,教她煎茶。

因著慕容烈和慕容睿都在,宜城公主又招呼了一起用食,用的都是宜城公主這裡常用的吃食,似乎也意識到淑質不想搭理她,她便只和袁持光說了兩句。

天氣冷了之後,席面上葷的也多些,淑質吃了兩口,只覺索然無味,她稍稍抬眸,定定瞧這桌上的人,還是一樣的位置、一樣的人,就連這膳桌都沒有變。慕容嶽見淑質神遊,便示意蘭時過去,蘭時一直在旁候著掌事宜,只偶爾給慕容嶽與宜城公主佈菜,這會兒過來淑質這裡倒也不突兀。蘭時先給淑質布了一片魚膾,淑質夾起咬了一口便不再吃了。

她並不抬頭:“你歇著吧,我沒甚胃口,不想吃。”

蘭時微頓,又退到邊上去。

淑質起身,淡淡道:“我身子不適,先回去歇息了。”

說罷,便離了席,緩緩朝外走去,出了花廳,淑質又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父母,還有圍坐在左右的孩子,一家人圍坐在一張長桌上用食,桌上有冒著熱氣的暖鍋,這也是她回憶裡相王府的樣子。

她往外走去,坐著小轎回了鹿鳴園,直到進了屋,讓其他人都出去,她的步伐才變得微微蹣跚。昨日慕容睿將藥奴帶走,雲是培養父子感情,如此一來,顯得這鹿鳴園空蕩蕩的,少了藥奴的笑聲,淑質才意識到,原來鹿鳴園一直是自已一個人住的。

她枕在床榻上,眼淚止不住的流,任由淚水滑落,淚眼朦朧間,她看見了一個身影朝她走來,他伸出手來,撫摸她的臉頰、擦拭她的眼淚。可淑質哭的更厲害了些,像個孩子一樣在他懷裡泣不成聲。

他柔聲問:“想家了?”

淑質先是下意識的點頭,再是迷茫的搖頭。

他低著頭凝視著她,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的臉蛋,淚痕一點一點擦去,他端倪片刻,便輕擁著她道:“聽你這兒的人說,相王世子定了親,定的是哪家閨秀?”

提到懷瑾,淑質眼眸中似迸發出了光芒來,人也精神了些,她憶起從前見得那位小娘子,與信中提及日後的婚期,不由道:“是我舅舅的次女。”

“既是海宴伯府,你應是能放心了。”慕容嶽捧住她的臉,輕聲說著。

淑質笑道:“放心,自然放心。婺兒嫁給懷瑾,不正是姑舅親。我阿爹高自標持、雅有禮度,阿孃雍肅賢明、淑慎其身,懷瑾乃我胞弟,容整明惠、毓性凝華。非是我自詡宜室宜家,天倫之樂,等婺兒過些年進相王府大門,決計是不會有那敗壞倫理之事……”

慕容嶽知她意有所指,若有所思道:“可你不嫁來我梁國,又能嫁給誰?”

“若早知有今日,我倒不如嫁去突厥,橫豎都是亂了綱常!”

他笑意更濃,低聲絮絮:“突厥?是可汗咄苾麼?我怎麼記得這突厥可汗是個比我都要年長許多的人,那你可仔細想清楚了,戈壁沙洲,如何比得上我江南富庶。”他笑了聲,“也是,你怎麼瞧得上那處,如何瞧得上那人?”

他的氣息拂過淑質的面頰,雖有些溫熱,卻燙地淑質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她看得眼前的人都有些重影。

淑質搖頭:“不是他,是他的長子設荼,那時可汗咄苾喪了可敦,設荼來朝時見了我,要娶我…也不是,他說我嫁過去肯定是要封了公主的,他不是可汗不敢娶,就和他那皇后姐姐替他父親求娶,揚言可以等他父親去了長生天再收繼我,我還是可敦。”

說著淑質就蹙了眉,“你說可笑不?那元皇后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他是晉陽大長公主的私生子,那咄苾是前面可汗的幼子,他兄長們爭奪汗位,死的死傷的傷,他羽翼不豐流亡大周,還成了公主的面首,和晉陽大長公主生下了這設荼,後來咄苾羽翼豐滿,回突厥殺了異母兄長奪了汗位。再之後,設荼也跟著走了,他還有個漢名,和我還一個姓,都姓虞,名還隨了元家兄妹的規律,叫虞苭。那虞苭倒不醜,但長得像狼,耳眼上還墜著一隻狼牙,他嚇唬我說這是他殺了狼王得到的戰利品。”

慕容嶽聽著又抿著唇笑,“設荼之姊是元皇后,她若是要你嫁去突厥,倒也簡單。可週帝最終做主讓你來梁國,這對夫妻各懷心思拿你博弈,我倒猜不準這親情有幾分、利益有幾分了。”

淑質覺著腦袋有點疼、有些重,昏沉沉的又說:“那元家與你們一樣,都是鮮卑人,本姓拓跋,習了中原文化,就自已又姓了一個姓。”她想了想,“你們這些外族人都一樣,不講倫理、綱常敗壞!”

慕容嶽輕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好笑道:“都燒起來了還罵人?”

淑質頭昏腦脹,只覺著自已被他打了,要狠狠打回去才行,她狠狠地嚮慕容嶽左耳咬去,慕容嶽悶哼一聲,又倒吸一口氣,好生好氣哄道:“鬆些、鬆些,我耳朵上可沒有狼牙可以咬。”

淑質微微鬆開,她這會兒意識已經不大清醒了,輕聲呢喃:“那你扎去,你是鮮卑人,怕什麼?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麼……”

慕容嶽見她徹底昏睡過去,這才連忙揚聲呼女醫。等淑質再醒來,便見日上三竿,她倚在床榻上洗漱完,又告訴玉雀自已好些了,想喝竹蓀熬的羊肉湯。玉雀看了一遍,槿娘看了兩遍,這才讓人去和庖廚說。

淑質倚著床榻,發了一會兒呆,這才讓金鈴拿本樂譜過來,她一面一面看著,似乎這樣就能止住想要一舞的衝動似。用了膳食,又吃了藥,淑質正想再睡會兒,外面廬江王來了,淑質心道慕容睿倒是稀客,藥奴都讓他先帶著了,他還來做甚?

淑質又讓小喬她們給自已穿了衣衫,稍稍梳了個簡單的髻,簪了一朵像生花。慕容睿在前頭花廳裡坐著,悠哉悠哉的吃著茶和點心,見她出來了,沒等她坐下,便道:“你見小叔子也要精心打扮一番麼?”

淑質見他說話夾槍帶棒,心中自有不滿,面上卻淡淡:“我從不認為女娘打扮是為了給誰看。”

慕容睿“唔”了聲,不理她話,“士為知已者用,女為悅已者容。嫂子美貌,常獨身一人,可曾寂寞啊?”

淑質詫異:“喲,你還讀過《報任安書》呢?”

慕容睿惱:“我自然讀過!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嫂子可諳其中道理?伯牙絕弦,人生苦短,知音難求,有始有終。這為人妻也是這理,婦無二適之理,既嫁給了我兄長,須得敬慎婦行、曲從專心才是。”

淑質笑容微止:“為人子,止於孝。雖說我比你還略小些,可我既是你兄長之妻,便對你有教誨之責,常言道長兄如父,那長嫂就是如母了,你對你阿孃也是這般拿腔不成?”

慕容睿猛地拍桌,怒道:“好你個虞淑質,你算甚長嫂如母?誰家長嫂像你這般不知廉恥——”

淑質也用力拍了下案桌,呵斥他:“慕容睿,是晉王沒有教你,還是晉王妃沒有教你?這是你和長嫂說話的態度麼?直呼長嫂姓名,這般放肆,說出去讓人聽了以為晉王府家風不整,平白增添笑話!”

“拿戒尺來!”淑質對外呼道,復又凝視著慕容睿,淡淡開口:“聽聞你從前犯錯,你爹都會拿戒尺打你,今日我也打你,也讓你知道些規矩才是,免得你日後在外丟了晉王府的臉。”

淑質的語氣實在平靜,更是惹得慕容睿大發雷霆,“你敢!你才丟臉呢,我尋思你該知道廉恥啊,可你竟全然沒有。阿爹誕辰那日,你悄摸著偷了人,你認是不認?你好大張臉皮,非但丟盡我舅舅的臉,更是丟盡我晉王府的臉!什麼累了小歇一會兒,你這是發了病,得了狐狸的騷病。嘴裡還拿我哥做筏子,心裡卻想著你的情哥哥。是誰?是府裡哪個親事護衛?”

慕容睿眯了眯眼睛,“不對,他們沒這膽子,怕都是跟著你過來的,你可從周國帶來好些護衛,我記著裡頭不正是有一位你的奶哥哥,還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

他這話剛說,迎面就被打了一耳光,這一巴掌太過突然,慕容睿全然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愕然的望著淑質。淑質渾身都在發顫,憤怒的看著她,緊跟著便厲聲吩咐:“讓盧孝通他們進來!”

玉雀邊是瞪著慕容睿邊是朝外走去,再讓下面的人迅速去告知歇息的盧孝通等護衛。等她回來,便聽淑質強忍著怒氣衝慕容睿罵道:“好髒的一張嘴,好惡毒的一個人,實在令我作嘔。”

慕容睿回過神來,便翹著嘴角笑,略有些得意,“被我說中了——”

啪——一聲,淑質又給了他一個耳光,兩次使了不小的力氣,這會兒讓她有些累極,她往後退了兩步,堪堪扶住了桌案,又咳了兩聲。

慕容睿正欲開口,外頭盧孝通等護衛都趕來了,站在院中待命,淑質指了下慕容睿,用力的喘了口氣,“把他,給我按住!”

盧孝通他們自是聽令,不等他們近身,慕容睿氣得連連冷笑:“放肆、放肆,我是廬江王,你們這些小小護衛敢動我試試!”

慕容睿只顧著要來諷刺淑質,連小廝都不帶,鹿鳴園大門緊閉,這會兒是叫天天不應,硬生生被護衛們打的膝蓋彎了下去,淑質又讓盧孝通他們將他綁起來,靜靜吩咐:“拿板子打他二十下!”

盧孝通手裡拿著棍子呢,這會就笑著回:“好嘞!”

頃刻間,慕容睿就被按在了長凳上,板子應聲而下,每下都到實處,疼得慕容睿破口大罵:“虞淑質你瘋了!這是我家,你敢在晉王府打我…啊!虞淑質我和你拼了,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虞淑質…你等著……我要告訴…阿爹…”

淑質端坐在花廳裡歇,此刻聽他噤聲,知他定是昏了過去,玉雀幸災樂禍道:“縣主,他昏過去了。”

淑質抬眸,慕容睿已經疼得昏死過去,可板子還沒夠二十下,淑質想了想,揚言道:“他不是要找他爹告狀麼,等下把他抬去他爹那裡,你安排著兩個人守著,等他醒了接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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