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質與慕容烈先回了洪州,與慕容烈不同,慕容睿雖有了封地,卻也能暫留江州多些日子,他倒像是領了個虛銜吃乾飯的,與慕容烈的面面俱到大不一樣。

她想著這些時日給袁氏備了些禮物,在上京不好拿出來的東西,回了洪州倒是能大大方方的拿了。

剛回了洪州,又收到了懷瑾從周國寄來的信件,信中提及今年洛京的牡丹開的甚好,宮裡皇后為此設了牡丹宴,宴請了在京的各宗室命婦、貴女,那一日阿孃參加了宴席回來,就與阿爹說起,這皇后的妝容好看的緊,那髮髻寬廣如雲,兩邊自然垂下又收起,先是頂上插了九支石榴花紋金釵,再下些是七支金纏絲折股釵,中間插一把飛天紋金櫛,兩鬢自然垂收各又插一把窄長小金梳背。元皇后面上繪了一個從前沒見過的妝,額間繪著形似牡丹的花子,那眉形的眉心收尖,眉尾又自然暈開,眉內尖銳而外端闊而上翹呈分叉狀,這長眉襯托著額間如綻開了一叢盛開的牡丹一般。還有那注唇,似一片花瓣般嬌豔欲滴,兩頰近唇角處又錦上添花的點上了兩點面靨,暈妝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看這描述,淑質便心動的緊,也想這麼打扮一番,果不其然後面又說,時下京中的貴婦與娘子,爭相效仿。

淑質回了信,又想著這妝扮起來好,下次去了江州,和寶媜這麼一扮,跳起舞來定是美的。

再到江州時,淑質便帶著這樣的妝容而來,只是她不便插那般多的金釵,又換了一個交心髻,似雙髻,又在兩髻中心各留出一股發縷,繞髻交叉盤旋而成。洛京的貴婦娘子們在裝扮上的功夫絕非別處可比。

淑質在髻落處簪了兩朵海棠通草花,她倒是想簪金釵金梳背,可她實在不能拖了姑姑的後腿。那通草花瞧著精緻,淑質卻覺得不甚華美,這妝容就得配上華貴的金飾才稱得上雍容華貴。

這通草花也比真花珍貴,由絹帛裁製而成,洛京貴女喜愛鬥花,以似真、似奇、似生為勝。南地的通草花技藝雖高超,作為晉王府一份子的淑質卻是不敢挑精美的戴,這兩朵海棠通草花還是淑質在妝匣裡挑的不甚起眼的。

儘管讓淑質不甚滿意,卻是讓眾人眼前一亮,莫說江州,便是整個梁國,這女子的妝容都是以淡雅精緻為主,倒是江州還有些舊宋國遺風,胭脂傅面亦有大範圍塗抹的,但淑質這樣都塗在眉下的實在罕見,她們都是淡淡的勻開在眼下兩頰。還有眉,多是柳葉眉,便是注唇也不如周國多式多樣,只在唇上注的小些,遠沒有如今淑質這般如花瓣的誇張。

“呀…”宜城公主眼前一亮,覺得這口脂形狀可真是精緻玲瓏,小而圓潤,靈動俏皮。

淑質羞澀一笑,柔聲道:“這是洛京時下最興的妝容,大郎與我寄信時還給我繪了出來。”初描眉尖而後闊,額間花子盛牡丹。

宜城公主和淑質有著一樣的想法,這樣俏麗又華貴的妝容,頭上沒金飾確是差強人意了些。早些年宜城公主未出閣時,洛京的娘子們也還未有這般豐富的妝容,再加上出嫁多年,為著入鄉隨俗,也為了外頭的裝面,自是摒棄了不少洛京風氣。

這乍一眼瞧著淑質這般模樣,加花廳內若干人內,倒是成了不一樣的景色,尤其她這會兒還特意穿上了周國的服飾,周梁兩國服飾相似又不相似,梁國的女子多梳頂髻與雲鬢,包髻纏花亦或者圍以頭須,顏色各樣。衣裙上與周國差不多,為窄袖長裙,只是他們的褙子、長衫多為寬袖,窄袖少見,且那襉裙只到腰處。也不似周國女子多為高腰裙,多系胸之下、或胸之上。

倒也有系在腰處的裙,淑質今日便是穿了頗有周風的紅綠間色裙,內裡穿了一件鵝黃窄袖圓領對開襟衫子,外面套了一件棗紅圓領大襟對穿褙子,又披著一條草綠帔子。只再是系在腰處的裙,別人也一樣瞧出是別國的打扮。

這般,淑質與袁氏站在一處,倒似牡丹與幽蘭一起盛開。宜城公主越看越滿意,猶以淑質讓她‘近鄉情怯’。

小食時,慕容嶽姍姍來遲,餘光瞥見了淑質時,倒也眼前一亮,可很快又微擰著眉,轉瞬即逝,又默不作聲,安靜的入食。

膳後上了糕點,有南地的小方酥與方糕,淑質愛甜,吃了不少。茶是袁氏所煎,淑質又飲了兩盞解膩。

因著車馬勞頓,淑質便早早回了院歇下。第二日也就起的早了些,可她仍然是想不到袁氏比她起的還早。宜城公主從前和她說無需日日起早問安,她聽了,可如今又來一個兒媳婦,淑質總歸是有自己想法的。一日兩日也就罷了,可另外一位日日來,說話還甜,難保日後會讓宜城公主心裡偏些,她難免有了微末爭寵的心思。

因這洛京時興的妝容還須搭色澤豔麗的衫裙,淑質便想著這幾日都穿著鮮豔靚麗的間色裙、交窬裙。這樣去見了宜城公主也討喜。

洛京的文人雅士多喜煎茶,也有喜飲酪漿的,而宜城公主便是愛飲酪漿,煎茶倒是會,但不精。宜城公主這兒是茶也有,酪漿也有,只今日都上了酪漿。淑質是慣飲酪漿,但袁氏不慣,她喝慣了茶,冷不丁吃了這酪漿,只覺著腥的厲害。

偏宜城公主只顧著和淑質說話,沒太注意她,袁氏也不好說出來,更別提她是知道婆母愛喝酪漿的。

寶媜也正纏著淑質說話,說她這幾日勤加練習,進步了許多。

袁氏聽了半天,才聽明白,是大嫂在教小姑子跳舞,她在上京長大,也知北地人土風情與南地大不相同,梁國禁那靡靡之音,周國卻是不大忌諱。但她婆母也是北地女子,大嫂亦是,小姑子似乎也很感興趣,她也不好說些掃興的話。

等她們說的差不多了,外頭便來人了,是慕容嶽身邊的何籍,他身後跟了好些人,手裡各捧著一個匣子。

“王妃,下面鋪子孝敬了些通草花朵,殿下讓我拿來給王妃瞧瞧,若喜歡便留下,平日裡也能戴著玩兒。”

宜城公主道:“那你拿來給我看看罷。”

何籍上前,逐一開啟了匣子,裡面裝了不少生動逼真的通草花朵,春日的牡丹與桃花、夏日的荷花與醉美人、秋日的海棠與芙蓉,以及冬日的玉蘭和臘梅。這些通草花紋理細軟,質地柔和,可與真花媲美。梁國境內像生花業繁榮,又以江州最為盛名。

宜城公主哎喲一聲,覺著這也太多了,她讓身邊的景蘭把那臘梅通草花收了,又說:“我看著牡丹好,這牡丹也正好襯了你。”

這說的是淑質這幾日的打扮了,這牡丹顏色漸變,似粉似紅,極襯她。宜城公主說完又開口讓淑質她們每人挑些了,還有六朵,一人兩朵。

如此,淑質便多一朵,她也沒推辭,又挑了荷花和醉美人。將這通草花插到髮髻中,真假幾不能辯,栩栩如生,永不衰敗。

見淑質戴上這牡丹通草果真如她所想那般,宜城公主很是滿意的點頭,笑道:

“真該讓阿烈看看,他的媳婦真真是最嬌豔的牡丹仙。”

淑質也不害臊,只說回家就戴給他看。

等從福儀院出來後,寶媜又纏著淑質去跳舞,淑質卻想問問袁氏等會兒想不想出門,可寶媜開口了,只能等改日了。淑質又讓寶媜先去,自己稍後再來。

淑質先陪著袁氏在晉王府轉著,到了池邊,又輕聲說:“我對江州也不是十分的熟悉,等改日,讓寶媜帶著我們四處轉轉,你說好麼?”

袁氏應下。

“我叫淑質,你呢?”淑質問道。

“小名叫持光。”袁氏道,“嫂子的名可是窈窕淑女,玉質天成之意?”

這話倒是讓淑質害臊了,她覺得怪不好意思,“你真會說話,是這兩個字。”

“嫂子人如其名。”袁持光誇讚的很中聽,要不是寶媜那邊來催,她都想和她多說會兒話。

到徽猷院時,淑質還高興著,瞧著滿面春風,渾似一朵牡丹。

進了內室,慕容嶽也在,他正坐在上首口述寶媜怎麼敲編鐘,內室的編鐘比從前見的那些要小,儘管如此,比起一名女子還是大不少的。編鐘之音清脆明亮,悠揚動聽,哪怕寶媜亂敲一通也是不難聽的。

見淑質來了,寶媜如釋重擔,小跑過來挽著她要一起跳舞。

“想跳什麼?”慕容嶽問,語調輕快。

淑質稍稍想了想,莞爾一笑,“折腰舞,如何?”

寶媜問:“與那綠腰舞,有什麼區別?”

“有些相似。”淑質向她解釋,“只是綠腰舞更為靈動輕盈,折腰舞更輕柔別緻些。你看看,就知道了。”

淑質緩緩邁入中央,先是用翹頭履輕勾了勾裙襬,它與綠腰說像也像,它們都強調舞袖舞腰,說不像也不像,因為折腰舞需要舞出似醉非醉的美感。她這袖子非是能舞起來的,她只能透過手指來代替袖子,再是柳腰舒展。剛開始她的舞姿略為熱烈,又逐漸變得精緻飄逸。

春風細雨,窗邊紅裙。纖腰綽約,搖曳生姿。北地佳人,群芳之冠。雲來聚色,美滿人間。

樂停,舞畢。

寶媜回過神來,有些羨豔道:“嫂子你的腰就能像腰、手也能像一雙手,不像我的,它怎麼自己就不會動呢?”

淑質笑得花枝亂顫,又拉著她過來一起,也不管跳的什麼舞,只要能跳就行,瞧著好生快活。還沒跳一會兒,淑質便開口唱了歌:“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慕容嶽反應倒快,他換了一個調子,一個與淑質的俏皮歡快合上的調子。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不得不說慕容嶽甚通音律,這調到後半部分,他也能在淑質顧著跳舞還沒唱時彈的合時宜,調子跟著淑質的音調走,但也是自己即興彈的,淑質也沒跑走這個調子,兩人配合的倒是默契。

這歌唱的寶媜臉都紅了,這《漢廣》說的不是別的,這說的是漢江有女,漢江滔滔,她要出嫁了,要餵飽小馬駒,可是我過不去呀!她就要出嫁了,要趕緊餵飽小馬駒,可我終究是過不去。

這調侃的就是寶媜了,她已經定親,再有幾年就該出嫁了。淑質唱了個郎君對她的欽慕,那種急躁那種無可奈何,可不就是羞得她臉都紅了。

淑質又惦記慕容嶽手裡的琵琶,過去要拿過來,慕容嶽遞給她時,輕聲道:“這牡丹通草,很襯你的打扮。”

淑質驀地抬頭,似乎意識到了他的意思,淑質愣了一下,亦小聲道:“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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