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時遠路而回,淑質在安車裡哄著藥奴睡覺,嘴裡輕輕哼著歌兒,等終於把人哄睡,淑質也覺著有些累了,但她想小憩又不敢,怕摔了藥奴,再有慕容嶽還在車上。

慕容嶽端坐著閉眼假寐,淑質剛抬眼看了他,他又睜開了眼,眼眸微含笑意,這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注視,淑質卻硬生生打了一個冷顫,沒忍住側頭打了一個小嚏。

慕容嶽溫聲道:“就要入秋了,暮色時分會涼些,你別挨著窗,坐過來些。”

淑質是有些冷著了,可要挨著慕容嶽,她又是不肯的,便稍稍挪了一指。慕容嶽見狀,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只笑問:“你不怕著涼,藥奴也不怕麼?”

見淑質遲疑一會兒便坐近些,慕容嶽又重新閉眼,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沒等淑質鬆一口氣,他又再次開口:“想阿烈麼?”

淑質微微愣住,他這樣提醒了,淑質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日竟都不曾想起慕容烈。慕容嶽也不用等她回答,看她神色就知了,他微抿著笑,也不說話。

他的目光又變得溫柔許多,“今日這舞,甚好。跳這舞時,我想親近你,可又不敢,我不知當時究竟是‘我’,還是‘曹子建’。”

曹子建忍著,他也忍著;曹子建怕褻瀆了宓妃,他心裡卻很想與之相溶。

餘情悅其淑美兮。

而淑質琢磨一瞬,不自然道:“阿翁是譜曲之人,曹子建的情感只在您一念之間——”驀地,慕容嶽傾身過來,淑質便連忙側過身子去。

“麗人淑美…”

話未說盡,淑質低聲道:“阿翁,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慕容嶽不理,自顧自:“…皎若明月…”

淑質亦不理,“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芳華若霞。”

“相鼠有體——”

慕容嶽將一根手指遞到嘴邊,輕聲商量:“不許再罵了。”

又是罵他沒臉皮又是罵他無恥,慕容嶽從未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便是東宮太子,氣急敗壞了也只是說他狼子野心,他何時能讓人罵成這樣?

淑質沒再說話,只神情不悅。

慕容嶽沒坐回去,維持著傾過來的姿勢,無奈道:“你呀,伶牙俐齒。”

他看著她的臉龐,未再言語,慢慢的坐了回去。

他是禍難生於邪心,是邪心誘於可欲。

回了晉王府,慕容嶽還想要留淑質用些吃食,淑質不理,下了車便帶著藥奴去了宜城公主那。可宜城公主舊疾又犯了,就把藥奴先給淑質照看一二。

淑質還想留下來和宜城公主說說話,宜城公主卻是咳了兩聲叫走,免得她和孩子過了病氣。淑質倒是不怕,就是怕藥奴,畢竟藥奴從前就不大康健。告了退,等到了鹿鳴園,淑質又吩咐了金鈴,去知會典府長,她照著福儀院裡藥奴房中置辦床榻陳設。

她將藥奴放到自己床榻上,又擺了好些從藥奴房中拿來的玩具,他玩累了,淑質便唱歌給他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①

調子悠悠又帶著些些歡快,藥奴聽完了還能哼哼兩聲,淑質高興極了,抱著他還要教。

玉雀端了酪漿過來,剛放下沒一會兒功夫,她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淑質好奇的看她,“你想說什麼呀?”

玉雀咕噥:“我不想說什麼,可是晉王殿下太古怪了,他怎麼…怎麼…和縣主你說話的總要挨著你?”

這種事情是虛則知實之情,玉雀站在兩人之外都注意到了,就別說別人了,今日是槿娘不在,若她看見了,也能瞧出問題來。

淑質輕聲說:“你和槿娘說,讓她來一趟…若她歇了就算了,明兒再說…”

玉雀去了又回,槿娘本來要睡,可一聽淑質喊她,也不睡了。她來了見屋內沒別的人,又想讓玉雀出去,淑質輕擺了擺手。

“算了,玉雀今日也在,你知,她跟我出去了。”

槿娘聞言,這才問起了淑質到底怎麼了?她見淑質神情略有些恍惚,關切道:“可是今日累著了?”

淑質道:“槿娘…我能回家省親麼?”

槿娘想了想,“這怕是不行,你看宜城公主,嫁來梁地這麼多年了,就回了一次北邊。”

淑質有些失落,倒也不失望,意料之中。不是不能省親,而是自己要聽話些、懂事些,別讓有心人覺得梁地留不住北邊來的人,宜城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淑質嘆了嘆氣,又問道:“槿娘,你見過姑姑跳舞麼?阿爹說她跳得可好了,英姿颯爽的就像一位女將軍!”

槿娘笑著搖搖頭,“我也沒有看過,我到相王府的時候,公主已經出嫁少說三年了。不過我也曾聽聞,相王胞姐宜城公主的風采,是位明媚張揚的主兒。”

這與淑質聽的一樣,可如今宜城公主的性子溫和了不少,許是近朱者赤,南地民風含蓄,再加上生兒育女,宜城公主便收斂了。

又過了兩日,洛京來了信,相王妃裴氏患了疾,儘管懷瑾在信中一再說是小病,淑質仍然不放心。她本想著吃齋茹素幾月,在泰山聖母神像前日日禱告。可又聽聞距離江州頗近的淨慈寺十分靈驗,這淨慈寺坐落在淮州,不遠。淑質告了宜城公主,又差人收拾行囊去了。寶媜也擔憂宜城公主的身體,便也要隨行。

可淑質和寶媜出行難免要親衛陪從護衛,親事府這麼一合計,又傳到慕容嶽那兒去了他,說他這幾日在忙著淮州事宜,一塊去還省的親事府來回折騰。

淑質雖有疑慮卻也不在意,到底去淨慈寺參拜為重。備了兩輛安車,淑質和寶媜一起,淮州雖然不遠,可到底舟車勞頓,這也就沒帶藥奴,讓槿娘在家照看,事由宜城公主定奪。

遠了市集的時候,淑質開了車窗,見外頭到了一處林子裡,天氣也有些灰濛濛的,等一段路程後,就到了淮州地界。

偏就剛到不久,就遭遇了埋伏,砰砰兩聲後,安車就被迫停下,外面傳來兵器的碰撞聲,待在裡面已經不安全了,可貿然跑出去又不見得能無事。淑質攔著寶媜不讓她亂跑,可寶媜的力氣這會兒又大的很,強掙了開,她又不知道從安車哪裡拿出了一把劍。她回頭和淑質說:“嫂子你躲著,護衛在,我去去就回。”

可寶媜那幾下功夫如何能與那些來勢洶洶的刺客相提並論?最後還得慕容嶽護著她,又吩咐護衛帶著她們走。淑質整張小臉都慘白著,在好幾個護衛的層層保護下,倒也相安無事。直到馬匹中了兩箭,嘶吼一聲便飛奔而去,有一名護衛迅速的跳上去拉扯韁繩,試圖讓它停下。

淑質在車裡跌跌撞撞時就聽那名護衛急忙道:“郡王妃,這馬受傷了控制不住,請您抓緊卑職,卑職帶您跳下去!”

淑質剛靠了過去,抓著那護衛的胳膊,護衛便極快的帶著她跳了下去,落到了坡上滾了下去,等停下後,護衛又強忍著後背的疼痛連忙扶起了淑質。

可等扶起後,護衛又緊接著彎著腰給淑質告了不是:“卑職情急之策,還望郡王妃海涵。”

淑質平復了一下心情,等心跳的不那麼快了,她又給護衛免禮,“無妨,你在救我。”

她剛要走兩步,左腿腳踝一股劇烈的疼痛湧來,她倒吸一口涼氣,真疼啊…比她從前跳舞每一次扭到腳都要疼的多。

礙於身份,護衛只得伸出了胳膊,讓淑質攙扶。就這麼一伸,淑質就發現了他另一隻手遮掩的傷口,他的另外一條胳膊剛才應是護著她的時候傷的,手背淤青更是出了血。

淑質停了下來,又瞧了一會兒。對待眼前這個救命恩人,淑質很有耐心,又十分親切溫柔:“你把手抬起來我看看。”

護衛正猶疑,淑質又喊了一聲,他才不知所措的抬起另一條手臂。只見淑質從衫子處拿了掖著的一條絲帕,她輕輕拂去他手背上的灰塵,再給他包紮手背上的傷口。

淑質輕聲說:“等會兒你記得好好上個藥。”

淑質又想問問他的名字,剛想說,就聽不遠處傳來疾馳的馬蹄聲。來人玉潤姿容,朗然照人,著一身粉白袍子,騎著一匹銀鬃馬,頭戴一頂蓮花樣式的冠,用簪貫其髻上。

這不是慕容嶽又是誰?他身後跟了一小隊護衛,只見他神色慌張,下了馬又走近淑質,想要看看她可是傷著哪裡了。

“我沒事…”

淑質下意識退後半步,卻是沒站穩,慕容嶽趕忙接住她,淑質推搡了幾下也沒推動,慕容嶽朝一旁的護衛吩咐道:“你和他們去接回縣主,就近去驛站。”

三十里一驛站,這出了林子就能見到一座。

說罷,慕容嶽便將淑質打橫抱起,將她放到馬上,讓她先騎著,正想自己也上去,可淑質哪能讓他上來?她拉著韁繩就讓這銀鬃馬小跑了起來,她忍著腳腕的疼痛,讓馬跑的更快了些。

慕容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認得路?”

說完他又並肩到了淑質旁,慕容嶽正騎著一匹紅馬,嘴角不易察覺的些許上揚,帶著笑意。

淑質只回頭看了一眼,又看著慕容嶽道:“他們人呢?他們怎麼不留下保護你?寶媜呢?她怎麼樣了?”

慕容嶽笑:“你問了我四個,想先知道哪一個?”

淑質惱道:“現下碰到了刺客,我沒有與你說笑。”

慕容嶽並不在意:“我每年碰到的刺客算下來都要趕上我晉王府的護衛了,我不苦中作樂,還要怨聲載道不成?”

晉王府的護衛,這可不是一撥小數目,淑質雖然不知其確切數目,但從洛京不在藩的相王府裡半千護衛來看,晉王府在藩地怕是隻多不少。

乍一聽到這比喻,淑質愣了愣,“這般多人殺你麼?”

慕容嶽搖頭,“不多,就一個。也不會真的殺了我,就是嚇唬我,要是再讓我受點傷,就更好了,幕後之人怕是都會多吃兩口米飯。”

淑質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有些好奇:“是誰?”

“自是我那寬厚和善的大哥。”

淑質又愣了愣,此刻望向慕容嶽的目光略帶些憐憫,“你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怎的這樣肆無忌憚?”

慕容嶽見她憐自己,本想笑,可聽了她的話,不由諷道:“他肆無忌憚的地方可遠不止這些。”

淑質是可憐他,可一想到別的,又覺得這可憐是白費的,他不需要可憐,慕容巍在他這裡討不了好,恐怕此番行刺,他並不當一回事,那些親事府護衛怕是都熟能生巧了。

淑質腳上有傷,如今就一隻腳能自由動彈,她本想揮動馬鞭好讓馬兒快些跑,可在馬鐙借力時,她疼得一哆嗦,輕撥出聲,兩隻手就下意識去勒馬兒的嚼子,手上的小馬鞭也就揮到了馬兒的臉上、眼睛。

這馬頓時便豎尾了,四蹄亂踏,哼哼的連連叫喚,它的脖子開始往後仰,最後乾脆起揚,前蹄子往上抬,一躍而起。淑質控制不了它,讓它摔了下去,但慕容嶽跳的比她快,接的也快,他在淑質身下悶哼了一聲,卻也摟住了她,不讓她再摔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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