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淑質煎的好,煎了細而輕的湯花,她分了五盞,第一盞遞給了就近的宜城公主,第二盞是宜城公主過去些的慕容嶽,她低首垂眸的伸出手遞過去,他今日穿的是寬袖長袍,便左手輕託著右手腕接過。

淑質心頭微微一震,眸中異色一閃而過。其他人許看不見,淑質卻能感受到,他的指腹按了下她的手指一處,與不經意淡淡拂過有所不同,這種觸感帶有明顯力度,輕輕的、癢癢的,讓人心跳加速。可淑質知道,這是給嚇成這樣的。

慕容烈實在大膽,當著一家人都在的場景下,暗暗的挑逗於淑質,可偏偏面上端的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

第三盞是給慕容烈的,他和慕容睿是跟在慕容嶽身後進來的。第四盞、第五盞是慕容睿夫婦。她緊跟著又煎了一釜,煎好的時候正巧寶媜也來了,便將這釜的第一盞給她。

梁國與周國近似,以左為尊,平日裡如何,用膳時自然也是如此,慕容嶽在左,宜城公主在右,而子女中又以慕容烈為長,位於慕容嶽左側。福儀院一向都是合食,淑質往慕容烈旁邊一坐,哪怕挨著一個人,離慕容嶽也是近的。

正用食間,寶媜卻問道:“咦?今日怎的不見嫂子戴那對清波翠?嫂子戴著好看。”

淑質知道此刻慕容嶽正看著她,她面色如常,淡淡笑道:“清波翠籽料稀少,彌足珍貴,多年來引得無數人爭相競逐。我聽聞,市面上五兩翠便賣的十金…”

淑質又望向宜城公主,接著道:“姑姑和阿翁疼我,憐我遠嫁,我都明白。這清波翠是宮裡陛下賞的,咱們是不花錢,可我卻不敢一直戴著。有道人言可畏,我平日裡在家裡戴著玩玩兒就好了,就不戴到外面去了。”

這話說完了,淑質又輕輕搖曳了一下這會兒手腕上的兩隻天青玉鐲。

“這兩隻也好,還是持光送我的,我很喜歡。”

一番話下來,既哄了寶媜,也哄了袁持光。袁持光雖是次媳,平日裡宜城公主有些偏頗卻不甚大的,何況還有慕容睿這個疼愛的小兒子這層緣故在,想也知道,宜城公主也不會虧待去。

而這會兒寶媜提及這清波翠,淑質既要冷靜說了,又要安了袁持光的心,免得袁持光心裡覺得宜城公主偏頗。這清波翠是慕容嶽假借宜城公主的名義所送,可淑質也不知宜城公主知道與否。

但說了也好,淑質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不論宜城公主知情亦或不知,慕容嶽當是會解釋的,他們夫妻二人的事情,淑質就不摻和了。

淑質安了袁持光的心,宜城公主也得安,於是她笑容可掬道:“這清波翠是陛下賞的,除了給你做了一對鐲,還做了些個小掛墜和花樹,雕飾的玩意兒不比對鐲,得精巧的費一番功夫,我原是要晚些給你們,讓你們來挑,倒讓寶媜和子衿先引出來了。”

這話說完,袁持光心中那最後一絲不滿也沒了,面呈喜悅,微微帶羞。

回了鹿鳴園,淑質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可這不安原就不是袁持光給她帶來的。淑質不禁感嘆,看來這清波翠當真是好東西,宜城公主的三言兩語便哄的袁持光笑靨如花。

還沒坐上一會兒,寶媜就來了,說是要去徽猷院,聽她說慕容烈和慕容睿都在,淑質這才放寬了心。

女使領著她們入了樂室,父子三人皆在,慕容嶽正彈著琵琶,慢悠悠的,兄弟二人則坐在一旁看。

見淑質來了,慕容睿率先道:“好,嫂子來了,嫂子跳,我還沒見嫂子跳過舞呢!”

這話輕佻的緊,慕容烈不由蹙著眉,寶媜當即喝道:“慕容阿兜,你今日怎麼不去找你的惠孺人?”

阿兜是慕容睿的乳名,可這名兒聽起來慕容睿卻是不喜歡,哪有都成婚生子了還讓人喊乳名的,多丟人。

慕容睿亦怒道:“慕容小孩,我瞧你近日胖了許多、醜了不少,當心到時候崔弘照抱不起你。”

寶媜冷哼:“你擔心自個兒吧,當心日日笙歌虧了身子連藥奴都抱不動了!”

此話一說,慕容睿當即動起手來,若非寶媜躲閃及時,髮髻都要讓他打下來。淑質和慕容烈一人拉著一個,慕容烈力氣大,拉住了慕容睿,可淑質卻拉不動寶媜,還讓寶媜多揪了慕容睿的耳朵幾下。

慕容睿大叫:“阿父,救我!”

慕容嶽不為所動,仍在彈琵琶。

淑質哄著寶媜道:“寶媜先鬆手,再揪阿睿的耳朵就爛了。”

“阿睿你也是,寶媜如何叫胖?她胖了,那我又算什麼?再者,娘子無所謂胖瘦,照見五蘊皆空,這都是可變的。也無所謂美醜,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副皮囊罷了,這空和色、美與醜是一樣的,它們沒有任何區別。”

末了,淑質又勸道:“阿睿,諸法空相。”

淑質好說歹說一番才讓寶媜鬆了手,餘光見慕容嶽還在彈琵琶,似在低低吟唱,可等他們沒動靜了,他又不唱了,取了端在地板上的一盞茶,輕抿了一口。

經慕容睿一打岔,這舞是甭跳了,淑質就算想著無礙,不與慕容睿計較。可寶媜不願,非但不要淑質跳,還要慕容睿動動他的蹄子,跳給大傢伙看,還說要把二嫂喊來,讓她瞧瞧她夫君的曼妙舞姿。

慕容睿氣的不輕,若非慕容烈攔著,似定要把人打一頓不可。

“鬧夠了?”

慕容嶽氣定神閒的望著眼前的子女,淡淡道:“鬧夠了,阿烈阿睿先回去。”

見阿烈猶疑,淑質便道:“阿烈也會彈琵琶,我教他了,他學的快…”

慕容嶽恍若無聞:“洪州事物繁多,明日你便啟程回去吧,阿睿也是,等過些時日,你就和你媳婦去封地看看,總不能一直不去。”

淑質趕忙說:“阿烈留下,明日不走。”

慕容嶽終於正大光明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微微含笑道:“為何?”

淑質只道:“他陪著我。”

慕容嶽低下頭來,又吃了一盞茶。

“好,那先不走。”

這話音剛落,淑質心裡喜悅,慕容烈更喜悅,可他又不能過於流露,只得回是。慕容睿見狀,央求道:“阿父,我也不走,我陪著你。”

慕容嶽淡淡道:“你過兩日收拾行囊,想來東西不少。”

慕容睿面露委屈之色,咕噥著說:“阿父你太偏心了,大兄想留下你就讓留下,我要留下你就催促著我走,還要我帶著持光一起走…”

誰知慕容嶽似乎沒說完呢,又提醒他:“是了,藥奴留下,你阿孃先養著。你與袁氏成婚不久,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惠氏你也可以帶走,藥奴就住這兒。”

雖說慕容睿不滿的“哦”了一聲,但又不敢違抗慕容嶽的意思,如今就等著到時候帶著行囊去濟州。

最後淑質還是跳了,和寶媜一起,慕容嶽撫箜篌、慕容烈奏琵琶,慕容睿坐著吃茶。開始還好好的,可箜篌越來越快,本來箜篌的聲音清越空靈,很是鮮明,這般快的彈奏,慕容烈實在跟不上、也合不上。

他是故意的,意識到這一點的淑質想了想,在轉了兩圈後便故作崴了一下,緊跟著便跌倒在地。箜篌和琵琶都停了,慕容烈率先一步向前去,關切道:“可是摔著哪兒了?”

淑質見是他,點了下頭,瞧著模樣又可憐又無辜。

“崴著腳了…”

聲音都是悶悶的,想來是覺著委屈了,慕容烈又憐又愛:“疼嗎?”

淑質又點了頭,慕容烈問她是哪一隻,淑質便說是左邊,慕容烈先是給她揉了一會兒,才驀地想起這會兒還在徽猷院的內室,他朝慕容嶽告罪:“擾了阿父的興致,是兒子和子衿的錯處,只子衿現下多有不適,我且先送她回鹿鳴園。”

慕容嶽輕“嗯”了一聲,又垂下頭去。慕容烈打橫抱起淑質後便大步離去,慕容嶽瞧了一會兒,便趕寶媜和慕容睿走,等離了箜篌,他又繼續喝茶。

回了鹿鳴園,慕容烈就給淑質的腳踝上了藥,他力氣大,揉的不知輕重些,淑質便叫他停著,讓玉雀來揉。

慕容烈又淨了手過來,低聲說:“多虧了你,不然我明日就得走了,好在阿父喜歡你。”

淑質輕眨眉眼,柔聲道:“我是長媳,阿翁和姑姑都願意聽進去的。”

慕容烈覺著她妄自菲薄,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阿父是說一不二的人,儘管是阿睿和小妹,也沒法兒讓他改變主意,你別看阿父看著和善,德行籍甚,卻也是個嚴厲的。”

這是慕容烈對於父親的認知,他眼中的父親,是才德聲名優於諸王的、是聰睿果斷的、是賢達神武之人。

高祖在世時,還是郡王的慕容嶽就曾隨軍。慕容信即位後的第二年,也是光壽二年,已成為晉王的慕容嶽十三歲,跟隨慕容信親征出兵討伐厲國,大勝而歸;光壽七年,慕容嶽十八歲,這一年他與漢王峻、霍王嵩一同討伐宋國,亦大勝而歸;光壽十二年,慕容嶽二十三歲,故宋國領土以江州為首,各地發生動亂,調以晉王嶽鎮壓之,後管江州等三十二州軍事,稱都督。如今才過八年,故宋國領土早已安穩下來,大改全貌,百姓安居樂業。光壽十六年,邊關鎮守將軍叛梁舉精兵兩萬佔地為王,慕容信任命慕容嶽為大將軍討伐,叛將不敵,逃至邙山,慕容嶽困之,俘斬六千人。

這還不算那些小的。

想起這些來,慕容烈不由感嘆道:“祖父祖母是最喜歡阿父的,阿父聰睿、仁善、孝順,有勇有謀。我在上京時,每歲阿父來朝,東宮不予臉色,又加怨懟。”

其實淑質知道慕容烈的意思,無非是爭奪權勢,晉王名聲頗高,東宮有了警覺。

這梁國的東宮皇太子比不得她們周國那位。淑質九歲時,皇太子虞烆被廢囚之,三年後,廢太子虞烆勾其黨羽自立為帝,囚了皇祖父奉為太上皇。淑質曾聽父母閒聊過,虞烆被廢並非品行不夠,也非他無才無德,而是他羽翼豐滿。虞烆的母親是元后,早薨離世,父子倆由最初的彼此關愛又變成了互相猜忌。其中又有世家與新貴碰撞的緣故,虞烆的母親為開國功臣嘉國公一脈,鐘鳴鼎食、簪纓門第。而太上皇宮裡的淑德賢三妃、九嬪有其五均為新貴、平民出身。

淑質略懂些,她知道祖母郭淑妃能得到皇祖父長久的愛幸,平平無奇的家世、姣好容貌、伶俐乖覺,三者缺一不可。而他喜愛的、想傳位的第七子為德妃所出,恰好德妃的家族便是新貴出身。

周國這場世家利益與新貴崛起的碰撞,以世家大獲全勝告一段落。

說起這虞烆,也非是拿慕容巍打比方,儘管淑質再不喜虞烆奪位,但對他的本事也是心服的。可慕容巍卻不同,慕容烈說的含糊,淑質卻心裡清楚慕容巍沒有一個東宮該有的能力與本事。

陛下皇后嘗儉素,慕容巍喜奢華;陛下皇后仁善愛民,慕容巍不知百姓疾苦;陛下皇后恩愛有加,慕容巍寵妾滅妻;陛下皇后英明神武,慕容巍驕恣近小人。

照慕容烈說,東宮除了佔著嫡長子這名頭,皆不如慕容嶽。可儘管如此,陛下皇后仍然沒有廢黜太子,因為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或許知道他並無大能,但感情上卻遠勝於次子,他們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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