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是仲夏端午,南地風俗比北地還要多些,除了拜神祭祖、祈福辟邪外,飲食慶賀的活動也是不少,其中最為熱鬧的是竟舟,因這一天是正陽,在全年中正位,而在《易經》當中又提到這一日仲夏的龍星飛躍於正南中天,故又稱“飛龍在天”。

這也是為什麼竟的都是龍舟。

周國也過正陽,別的都差不多,只沒有在江中競舟的風俗,舞的是旱龍。這正陽竟舟的由來說法也多,而江州洪州這些宋國故土說這是祭伍子胥的。

淑質在看臺上盯著急鼓聲中劃刻成龍形的一條條獨木舟,好奇問:“不是屈原麼?我在洛京,大家都這麼說。”

慕容烈道:“都有,也有說祭曹娥,甚至是越王勾踐的,反正都是祭這些‘水神’的。洪州古時又稱長洲,祭的是伍子胥。”

這一日的人太多了,除了看臺上觀賞席,再往下面還有不少本處官員的,女子倒是少些,且都戴著長長的冪籬,讓人看不清長相,連身形都不好瞧,與淑質所戴的洛京閨中娘子常戴帷帽有所不同,現下淑質戴的是帽簷一週帶上薄而透的面紗。

實在喧鬧,淑質聽慕容烈說話都差點沒聽清,便將帷帽兩邊的紗掀到帽簷上去,湊近慕容烈道:“你看哪一支隊伍會贏?我賭是那支叫‘燕尾’的,他們氣勢洶洶,又正值壯年,如今所在第五,可我瞧著他們在蓄力呢。”

慕容烈持有別的意見:“‘青雀’已經連續五年奪得竟舟頭魁,他們現下也很平穩,不出意外今年也定是頭籌。”

淑質稍蹙眉,攢出一個笑來:“那咱們瞧瞧誰最後拔得頭籌,若你輸了如何?”

慕容烈笑道:“我必不會輸。”

看臺上慕容烈身份最為貴重,坐在最好的位置,淑質的位置在他一側。淑質下了座攀在欄杆上瞧,慕容烈也跟了過來,那其他人也不好再坐著。眼瞧著離最後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淑質又回了座。正巧下面的人又端了青精飯上來,淑質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黑的角粽。

慕容烈溫言道:“這青精飯又叫烏米粽,是採摘烏飯樹新鮮的枝葉搗碎取汁煮食糯米而成的,裡頭的餡兒有肉的、也有豆沙蜜棗的。”淑質面前的青精飯很小一隻,但一口卻是吞不下的,還得拿刀子來切一切,慕容烈拿起小刀切了三小塊,又拿了筷子夾了一小塊遞到淑質嘴邊,淑質張口吃了,這個是肉的,味道香甜,油潤不膩。因是烏米所制,裡頭更是多了烏葉汁的清甜,與淑質從前吃過的角粽風味全然不一樣。

之後淑質又吃了一個蜜棗的,剛吃完,竟舟終點的鑼就敲了起來,那支叫‘燕尾’的隊伍拔得頭籌。

淑質輕笑一聲:“你瞧,我就說是他們。”

慕容烈頗感遺憾,但望向淑質時眼中滲出了笑意,“那你要如何?”

淑質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麼,此刻她眉眼俱笑,“就罰你…晚些為我賦詩一首吧!”

慕容烈忍俊不禁,“好、好,都依你。”

天色漸漸晚了,彎月高掛,繁星滿天,浩瀚無邊,岸邊炊煙濃濃起,扁舟輕划水中央。淑質想要乘舟,慕容烈便應下了,可這扁舟小而細,是獨木舟,不足以容納更多的人,慕容烈便擔了船伕之責,坐在舟首處拿著兩條槳板,握杆撥水。坐在對面的淑質並不安生,她時不時的側著身子去看。天上月,水中天。她伸出手臂觸碰水面,泛泛微波,撈了水中的月,又想要去摘池裡的花,拿了蓮花還折了一截藕,放進水裡晃悠兩下去了淤泥,便低頭瞧這藕斷絲連的模樣。

慕容烈有感而發,含笑道:“湖上稠疊並蒂蓮,出池玲瓏折藕面。京洛拾得同心結,長洲只見鴻與燕。”

“哎呀—”淑質含羞帶怯的躲進他懷裡,貼著他的胸膛捏著他的衣袍袖角。這一撲可是不得了,慕容烈連槳板都脫手了,他連忙摟緊她,還得穩定扁舟的平衡。

淑質隔著衣袍捏了一下他癢癢肉,俏皮的呵呵笑了起來,他也笑了,卻是給癢的,他實在癢的不行,可淑質不肯放過她,他攬過她腰肢的手臂陡然收緊,翻過身來,將她壓在身下,以身環住她,兩隻作亂的柔荑也攀在他的胸膛前。

美人就在眼底下,慕容烈如何能不心動,他瞧了一會兒,溫柔的說:“子衿,你真美。就像天上的月亮,可不像今夜的月亮,你像滿月,皎潔、無暇…”

還有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異香,慕容烈今夜還沒吃酒,就醉了。

他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

淑質卻說:“可是這裡也沒有羅床帳幃呀…莫非…”

淑質伸出手摸摸他的眉眼,他的眼睛和他的父親眼睛極為相似,好看的緊。她撫上他的臉頰,輕聲說:“你想天為被、舟為床麼?”

她湊近慕容烈的耳畔,吐出溫熱的氣息,與他耳鬢私語:“這的蓮花真多、真高、真好看。”

慕容烈輕輕的“唔”了一聲,淑質說的不錯,真多,真高、真好看。

慕容烈將她箍緊在小舟內,她將自己的身體緊緊依附在他身上,他的臂膀很寬厚,從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淑質便知曉了。她環住他的脖頸,低低的呻吟從她嘴裡出去,他的喘息聲變得越來越粗重。湖面隨著搖曳的獨木舟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急促的拍打著小舟的木身,變得水勢騰湧。

風平浪靜後,慕容烈靠在她衣衫紊亂的胸脯前平復,而淑質蜷縮在慕容烈懷中顫慄,她容光煥發的、心滿意足的親了親他的耳垂。

淑質驀地想到洛京郎君受到鮮卑諸部的影響,也有不少小郎君學他們打個耳洞,掛上珥瑱。

她的聲音微啞:“在洛京,受到漠北風俗影響,很多男子也會在左耳上打一個耳洞,掛一個瑱。”

慕容烈平復了些許,溫聲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可因為別地風俗就損傷肌膚?”

淑質輕聲說:“可你本就是鮮卑人啊…”

慕容烈被這話堵住,失笑著低吟:“我是鮮卑人,可我連鮮卑話都不如你會的多。”

聽了這話,淑質也笑了起來,她倒是可以教他說,只是鮮卑話還沒教多幾日,慕容烈便有心讓她早些去江州伏伺晉王與宜城公主,淑質含糊的略了過去,慕容烈雖有些遺憾,卻也並未有所懷疑。

直到江州傳來訊息,宜城公主患了風寒不見好,淑質這才不得不去侍疾,以隨侍左右。雖說如今袁持光也算常伴宜城公主,可淑質若不去便成了她的問題。淑質聽到這訊息時是進退兩難,這訊息也的確趕巧了些。

淑質好賴說了些話,又想拉著慕容烈一塊去江州,好在慕容烈的心也在江州。

到了江州後,淑質便直徑往宜城公主那兒去,她也的確患了疾,光是淑質喂藥的這會兒功夫就咳了好幾聲。

伺候宜城公主吃完了藥,淑質又和袁持光坐在她的榻前陪她解悶,淑質拿了《孝經》要念給宜城公主聽,可沒聽兩句,宜城公主又擺了擺手,道:“不念這個…咳咳…念《詩經》吧。”

“好。”

淑質依言,又讓去拿,可這會兒功夫是快不了的,淑質便直接默給她聽,想到哪一首默到哪一首。

聽了兩首,宜城公主便說:“你回洪州前,讓寶媜先念了再抄寫,寶媜開始念時有些憊懶,後來讓她阿爹訓過了,這才好些,如今已讀到椒聊了。”

這倒是快,看來寶媜從前不大會的緣由並非不夠聰明,而是不夠勤學。寶媜自幼在宜城公主膝下長大,宜城公主究竟是什麼樣的性子養女兒的淑質並不清楚,但從她表現出來的看,必然是千般寵愛養育的。以至於讓寶媜讀書想讀就讀,不想讀也就不讀了,她實在沒法狠心的去嚴厲對待自己這個嬌生慣養的女兒。

是淑質來了以後,宜城公主才起了這心思,讓淑質去督促,要讓她自己來,可能讓寶媜哄兩句又心軟了。

袁持光嘴裡喃喃兩句椒聊,又笑著對宜城公主道:“這真是好意頭。椒聊之實,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碩大無朋。椒聊且,遠條且。”

這倒是說到宜城公主心坎上了,椒聊多子,繁衍豐茂。君子至敬仁義,前途無量。她倒是不盼望崔弘照能一鳴驚人,只希望他能與寶媜做一對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夫妻。至於孩子,她與阿孃皆生有二子一女,她倒是不太擔心。

可喜慶話沒有人是不愛聽的。

宜城公主這般,倒讓淑質想起遠在洛京的祖母郭淑妃來,郭淑妃的性子,便是如此,郭淑妃也不愛讀書,宜城公主善騎射不愛詩書,其中就有郭淑妃溺愛之故。年紀尚小時,宜城公主便揚言要當女將軍上戰場殺敵,將鄭國、曹國諸周邊國家通通納入大周版圖。

可偏偏最後都不遂願了。

周梁兩國皆為強盛之國,聯姻往往是攜手為盟最直接的方式,這與在宗室裡找一個宗女封為公主全然不一樣,這是兩個強盛的國度,以達到各方面利益和國家安全為目的國婚。

這樁親事,最初由梁國發起,又早早的定了晉王慕容嶽為人選,周國嫁公主就會顯得很被動,而晉王慕容嶽的八字又與宜城公主最合適,當時慕容嶽十四、宜城公主十五。婚後第二年便生了長子烈、第四年生次子睿,第五年就生下了女兒寶媜。後面倒也懷過,不慎小產後便落下了病根,再無法生育。

屋內沒有外人,只有兩個兒媳和貼身的侍女,宜城公主病中總是回憶起在洛京的往事,與年少的張揚,見了淑質更是侃侃而談:“姐妹裡,我不是最美的,最美的是三妹,她是德妃的女兒,只要她一出現在宴席上,總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她們那一圈人裡,又以——”

話又頓住,宜城公主無奈的搖了搖頭,“當時洛京有句話‘洛京城池滿庭芳,唯有蘭陵真國色’,這蘭陵說的就是我那三妹日後的小姑,蘭陵縣主。”

聽到這裡,淑質倒是把這蘭陵縣主認出來了,宜城公主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周國元皇后,這些往事淑質從前只聽過隻字片語,如今聽宜城公主提起,倒是也在心裡想到了那些往昔畫面。

淑質在出嫁前也曾入宮參宴,後來出嫁前夕還特地被接進宮內小住兩日。元皇后確如宜城公主所言,容若桃李肌如玉,柔情綽態體微豐;蛾眉顰笑顧盼輝,丹唇外朗媚心腸。有流風迴雪之姿、輕雲蔽月之態,誰人見了都自覺拙兩分。

宜城公主又話鋒一轉:“我與她是同一日生辰。出嫁前我就去過太清觀,道長說我是朱雀乘風的命。”

她仍然笑容可掬,似這是再尋常不過的話。宜城公主並不甘於平庸,當年出嫁之際,也並未有不滿之色,看起來似是極為期待,所圖必然是不小的。

還沒到飯食的時辰,淑質便又讓人拿了小泥爐和釜,宜城公主和郭淑妃一樣,都不愛煎這個東西,卻又喜歡看別人煎。這茶不是常喝的茶,是拿的淑質前些日子摘的蓮花撕成瓣兒曬的花茶。

淑質用文火在小爐上炒焙,一時間滿室都是荷花香,炙幹了又碾碎,也不知淑質用的法子讓粉末都是粉色偏了棕的,也不暗沉。

“好香。”

這聲音是從外室傳進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淑質沒抬頭,專心的煎茶,她知道是慕容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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