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慕容嶽誕辰將至,福儀院又傳了話,要讓她協理,淑質給推了,還老實說了,這府中有女官,上掌女使名簿、閣門管鑰與糾察推罰,下管禮儀參見、賓客事宜。這還不算別的,哪需要她協理?淑質又讓來的女使回了話,說自己不添亂就是好的了。

淑質不知她是怎麼個想法,也不在意。只都弄的差不多了,才過目了一眼宴請的賓客單子,橫豎她也不認識。

而寶媜終於偷得閒了來找淑質,鬧著要跳舞,抱著藥奴就往徽猷院去,淑質慢悠悠的跟過去。這書信傳的久了,冷不丁見著了,慕容嶽心裡也說不盡歡喜,比之前還深些。

他正抱著琵琶要彈,淑質便藉著桌案緩緩坐下,輕抵住額,只管叫疼、難受。慕容嶽見她矯揉,卻也不惱,只彈著琵琶讓寶媜一舞,寶媜許久不跳,生疏不少,淑質見狀還指了兩處給她,再來一遍時果真比方才好些。

寶媜逗著藥奴,問他自己跳得如何。

藥奴的嘴總是甜的:“好、好!”沒等寶媜樂,藥奴又藉著出聲,“嬢嬢、更好、好…”

雖說是實話,惹得寶媜醋了就是,直說藥奴小沒良心。藥奴看她惱,又咿呀的說姑姑也好。寶媜又是笑又是醋,卻見他扭捏,知道這是要小解,便先抱著他出去。

屋裡只剩淑質與慕容嶽後,顯得更安靜些。淑質百般無聊的揪纏著手帕,等她玩累了、停了,慕容嶽這才湊近些,要去摸她的手,淑質一下便將手縮了回來,抬起頭瞪他一眼。

慕容嶽問道:“怎麼不跳?”

淑質道:“我身子疼、腳疼、手也疼…”

慕容嶽輕笑一聲,“你是頭疼。”

淑質見他說話又有兩層意思了,輕掃了他一眼,又微微側過身去不想搭理他,慕容嶽卻又湊近些,他拿出一方手帕,手帕裡裹著一支點翠捻金線蝴蝶小釵,那蝴蝶的身子與觸鬚為捻金線所制,兩翼為兩層不同顏色的翠羽製成,先是寶藍色翠羽、末翅再是淡藍色的翠羽。這釵小巧精緻,雖並未用寶石裝飾,可那活靈活現的觸鬚頂端卻是纏著兩顆粉色珍珠粒點綴,瞧著栩栩如生,跟活了過來似的,別緻生動、繁而不雜。

淑質一時間讓這小釵的精美巧致奪走了所有的目光,回過神來,便是他欺身過來,將這步搖插到她髻中。淑質讓他的氣息包圍,怔怔不能動彈。直到他從小心翼翼的動作變得大膽些,摟住了她,他一句話都不曾說,淑質卻知道他到底想說些什麼。她要推他,他也只笑,不言語。

“鬆開我!”

見淑質急的要打他,慕容嶽輕聲道:“我只抱抱你,不惱。”

淑質惱道:“寶媜在外頭!”

慕容嶽往外頭睨了一眼,又回看著她,摸她的臉,“我在裡頭。”

淑質讓他這話惱的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慕容嶽悶著哼一聲,淑質鬆開了嘴,他卻不松,淑質心知他有意逗弄,無奈只得忪了語氣,慕容嶽這才悄然鬆開。

等淑質重新坐好,就聽慕容嶽玩笑道:“你哪是身上疼不能跳?你這是不願與我跳。”

淑質只睨了他一眼。

他又說:“這釵歪了些…”

慕容嶽抬起手臂就要給她扶,可淑質看他手臂的陰影落在臉上,心裡猛地一顫,也抬起手來要擋,整個人也都往後縮去。

不等淑質反應,慕容嶽彎下身來,平視著她,他又拿開她擋臉的手,凝視著她:“他打你了?”

面若寒冰、目似熊火。他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訥訥的想要摸摸她的臉,又怕刺疼她。

淑質身形一晃,呆呆不語。

慕容嶽那隱忍的怒意終是爆發開來,他腳步踉蹌的往外走。淑質望去,知他定然是要慕容烈給個說法的,只是難免可笑些。淑質默默起身,衣衫簌簌,神情也淡淡。寶媜抱著藥奴進來,淑質聽她問,只說慕容嶽到前院去。

淑質又將那點翠小蝶釵從髻上拿下來,捏在手裡把玩,這工藝細膩,確活靈活現,捻金線捻的這樣好,這翠羽更是簡中求精,遠遠看著,倒像是一隻活生生的振翅羽蝶。

見寶媜眼中透著喜愛,淑質便直接給了她,寶媜挽著她道謝,淑質只笑著給她插好,正巧她今日又穿了一身淡藍色衣衫,襯得她越發嬌俏活潑。

北風蕭瑟,星漢燦爛。鹿鳴園屋內早早燒起了炭火,旁邊又支起了一隻爐子煮著茶,下頭炭花連著噼啪幾聲的響個不停,藥奴見狀趕忙躲進淑質懷裡,任憑淑質怎麼哄、槿娘她們怎麼逗著也不肯探出頭來。

略晚些了,淑質哄睡了藥奴,便要回到最裡屋歇息,倒不遠,要是藥奴醒了也能從另一處門過來找她。她才和衣睡下,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蓮香,她側過身子去看,黑乎乎她也看不清,來人微微一頓,見她醒了,這才重新點燃了一支蠟燭。

等慕容嶽過來了淑質也沒起來,她就這麼看他緩步走到床沿坐下,就這麼看了一會,淑質問:“我穿了衣服的,你這樣看我倒像是我沒穿似的。”

慕容嶽失笑,點頭應是了。他又低頭看她的頭髮,她的頭髮極長,烏黑亮麗,比幼時記憶中母親的頭髮還要黑些、長些。

他輕聲說:“你這頭髮養的確實好。”彼君子女,綢直如發。

淑質稍頷首,她的頭髮養的精貴,從前在閨中,堂姊們都曾羨慕,可她們哪知道淑質養護的耐心,幼時淑質也不耐,可每每一看到自己這頭稠密漆黑、水潤有光的青絲時,就覺著這是值的。

慕容嶽去勾了一縷到鼻尖輕嗅,淑質見他聞了,才又將那縷帶回來,悠悠道:“怎麼?你還能聞出上頭的香麼?”

“怎麼不能?”他笑,“曼陀羅…還有…虞美人?”

只味道淡許多。

他的笑容微微一滯,若有所思。淑質見了,掩著嘴笑了起來,譏誚道:“這可是咱們洞房時燃的香,我都還記得,你不記得?你莫誆我,你記性可好的很。”

慕容嶽抬眼看她,又慢慢垂了下去,淑質可不肯放過他,她衝著他冷哼一聲,雙目中的惱怒彷彿能把他吃了。她抬起胳膊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正好打著他的胸口,這讓慕容嶽不由悶哼一聲。

淑質見他神情不似作假,這才重新審視他,“你來我這做什麼?仔細讓人瞧見晉王上了兒媳的床榻。”

他微微嘆息,月光灑落在他的臉龐上,襯得他更溫柔了些,他的嘴唇微微抿著,兩隻琥珀般的眼睛深邃而明亮。這樣好俊容、這般好風姿,當真是一位琳琅珠玉的人物。

偏這樣的人,正抱著他兒媳的腰解釋道:“此事與我無關,是她自作主張。我不欲逼你,你若當真不願,我不會如此。”

淑質離得他更近了些,他身上的香味與那股男人的氣息此刻正輕柔的拂在她的臉上,她覺著自己的胸口又悶又疼,啞著嗓子不出聲,眼看就要落下淚來。慕容嶽見她這般,低聲寬慰:“難過了?也是我不好,說這些讓你傷心。”

淑質泫然欲泣,卻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復又看著慕容嶽,與他雙目相對。

“好了,我乏了,要歇了,你要回去就回去,想留下也行,你說你不逼我,若要逼,橫豎我也攔不住。”

慕容嶽問:“那我要是想了,你想嗎?”

淑質當即道:“我不想!”

他失笑:“我也不想。”

慕容嶽本就是穿著木屐來的,脫了衣衫便要上了床榻,見淑質沒動彈,他又問:“那我睡裡邊,可好?”

淑質依然不理,慕容嶽便自顧自繞了過去,才躺下,他又去碰淑質背對自己的肩,淑質回頭打了他一下。慕容嶽見她轉過身來了,便當即將她擁到懷中,任憑她又打了幾下。

他低語:“睡吧,明日衛國夫人應是先到的,她是我阿孃的幼妹,她向來疼我,這次趁著生辰來看看我。”

慕容嶽的阿孃,自然便是穆皇后,穆皇后是越國公穆君謨的次女,這個衛國夫人則是最小的第五女,早些年嫁給了衛國公董明徹,育有三子二女。淑質去歲在丹陽城遠遠見過她,並不曾說過話,眼瞧著是位自帶威風的莊麗婦人。

“她好顏色,喜美麗事物,去歲也曾與我說起你,說你生的美。乍一看似千葉姚黃、看多兩眼又像倒暈檀心,近看卻是蓮花萼。”

慕容嶽的聲音有些輕,卻又說的清晰。只她實在不想應酬這裡的人,便也不吭聲,閉眼要睡,偏慕容嶽喋喋不休:“東宮前兩日與掖庭一美人淫亂,被父皇發現,大發雷霆。”

他的口氣倒有些幸災樂禍,正閉眼假寐的淑質聽著了話也不免想著,不論這美人受寵與否,總歸是皇帝的女人,東宮染指,是將皇帝的臉面置於何地?不知道還當是東宮在摸索皇帝對他的容忍度。皇帝大發雷霆後,看到會有所作為,只是會礙於他皇太子的身份,慕容嶽也不指望這些小事能奈他何,可若無數樁小事加在一處,最終也會拖垮了他,皇太子哪裡是這麼好當的?

慕容嶽輕嘆,傾訴自己內心的煩惱、喜悅與渴望,淑質卻一點兒也不想聽,她嗆道:“阿烈何時到?”

可話一說完她就後悔了,哪怕不想聽慕容嶽宣洩,可她提慕容烈做什麼?平白還煩了起來。

“你提他做什麼?”

慕容嶽的聲音並不平和,還有兩分詫異與兩分不悅。他實在不知,阿烈究竟給她灌了多少迷魂湯?他低頭看她,見她似有神遊之狀,只覺得心裡空虛的厲害,他低頭親著,若是他強硬些,自是少不得一番怯雨羞雲醉,蘭臺醺醺睡。

慕容嶽那手掌攬在她的腰間,輕柔的撫著,不肯離去。他密密麻麻的吻向她的頸間,再是她的臉蛋與唇。等再抬起頭來,望著她的朱唇潤澤、盈盈水光,他用指腹輕輕摩挲,他這樣就滿足了。他總歸是不願逼於她,只親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他道:“睡吧…”

淑質只看他一眼,便閉眼要睡,可他就這麼看著她歇,目光並不熾熱,淑質卻覺著格外的難受,偏他的手掌又放到了她的腹處手上,她反過手來將他的手掌拿開,眼卻是一直不睜的。

他笑笑,低語:“我唱曲兒哄你睡?”

淑質輕“嗯”了一聲。

慕容嶽的聲音好聽,唱起歌來也悠揚悅耳:

“有美一人,婉若清揚。姿逸瓌琦,綽約閒儀…羅裙飄曳…淑美婀娜,庭芳玉質。北地麗人,心振盪漾;邂逅難忘,適我願兮。”

他唱完了一遍,又想要再唱一遍。淑質卻淡淡打斷了他:“這歌叫什麼?”

他輕言:“北地麗人。”

淑質問:“這歌你是唱給誰的?”

慕容嶽盈盈道:“唱給你的。”

她又輕“嗯”一聲,不再言語,漸漸睡去。等翌日醒來時,身側早已不見人影,梳了妝又穿了衣衫,淑質又到藥奴那去,藥奴正和他的狸奴玩兒,金鈴則端著碗追著給他喂吃食。這狸奴因是烏雲蓋雪①,就叫了翻雪奴,又小小一隻,藥奴很愛抱著它跑。

淑質見過衛國夫人,藥奴卻不曾見過,她妥當的將他裝扮好,這才慢悠悠帶著他往前頭去。鹿鳴園雖不小,卻靠後些,故她姍姍來遲,到時只見花廳裡簇擁了不少人,說說笑笑的好生熱鬧。衛國夫人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了一子一媳與三個孫輩,此刻這位貴婦人正坐著往日裡宜城公主坐的位置上,她約有五十上下,身著揉藍衫子杏黃裙,體態豐茂,端麗威嚴,頭上梳的包髻用寶藍色的絹帛裹住,渾似一朵浮雲般,鬢邊那琉璃花瓶簪裡插著玉蘭通草花,倒瞧著襯得她好相處的多。

淑質走近些,見她笑著,自己也笑著問安,旁邊的藥奴也乖巧的問了好。衛國夫人笑著連說了幾聲“好”,又喊藥奴過來她那,藥奴卻不依,他只知嬢嬢教他問看起來最富貴的老太太問好,沒讓他過去,他躲到了淑質的身後,又悄悄的探出頭看衛國夫人,逗得衛國夫人直笑。

淑質牽著他走近衛國夫人,曲著身子讓藥奴過去,又邊解釋:“他怕生,姨奶奶勿怪。”

衛國夫人抱到了藥奴稀罕還來不及,怎會怪他?摟著他逗弄,緊跟著她又望向淑質,細細的瞧了一會兒,又笑道:“你一進來呀,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神仙娘娘,真是好俊的模樣。”她瞧著,淑質是極會打扮,穿的也不是梁國服式,天冷,淑質外面還套了一件敞開的圓領袍,這穿法怪少,卻是好看的,搭的是玄色,翻開內裡卻是茜色的圖樣,和屋裡這些個清雅打扮的女娘完全不一樣。

淑質與衛國夫人的一子一媳問了好,衛國夫人又喊了她那兩個孫女過來,向淑質介紹:“這是你大表叔家的姑娘儀貞,過了年也該十六了,這是你二表叔和二嬸子的姑娘,叫季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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