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周衣衣恍惚間只見眼前的阿姨身著古裝長裙,竟然化身成了古風扮相的嬤嬤,手裡卻捧著與之格格不入的塑膠臉盆。
“怎麼會沒有呢,聽說你曾拒絕了三十萬見義勇為獎金,這筆錢足夠打發養父,為什麼不要?
對了,你養父說了,當年被我女兒搶走的2000塊錢,是你偷的吧,你養父早些年就說過這錢來路不明,一直帶在身上,就等著有人搶對不對。”
周衣衣揉搓著眼睛,下一刻,近處的李警官身穿捕快外袍,腰間的電棍也隨之化為了長刃,儼然一副古裝劇捕頭的扮相。
對方總算說出了積壓多年的猜測,無論結果與否,都像是得到了某種解脫。
可惜周衣衣深知何為殺人誅心,送上門的獵物,自己也無需多做客套。
潮落的時刻,海鷗們爭先搶奪著散落的魚類,細膩的海風拂面,一架藍色遊艇慢悠悠地停靠在港。
海釣結束不久,體材魁梧的健身教練朱見深便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
“God!赫連君,你當真要為了一條簡訊讓我回國?Why?"
對比身高一米九左右的貼身教練,赫連長夜矮了半個腦袋,魁梧健碩的身材和八卦週刊上瘦弱的形象大相徑庭。
男人黝黑的長髮披散於肩臂,一雙藍色的深眸凝望著蔚藍的海,他的坐姿隨然滿是不羈無束的模樣。
朱見深習慣性得撅起了身體,防止自身身高壓制年輕幾歲的老闆,遠遠看去他就像是獻媚的壯漢。
船艙裡擺放著幾株尤加利葉,濃烈的香味衝蓋著海水的氣息,年輕老闆單手撫摸著泛香的綠葉,嘴角泛著自嘲的笑意。
“能讓女人昏頭的,是什麼…”
“哇哦新鮮,我的少爺,愛情呀,自然是,這個鬼東西…”
赫連長夜年輕幾歲,他膚色不同於公眾形象那般白皙。
幾乎所有報社都延用著他兩年多年瘦弱的形象,一雙深藍色的眼眸也在報社中保持著灰暗的形象。
兩年前封閉式的魔鬼訓練過後,相比於教練的古銅色肌膚,赫連倒是有些白嫩。
男人雙開門的後背和結實的腹肌並不影響其小生般的氣質,冷清的眼色透著一份至高的孤傲。
滿帶震懾力的藍眸,瞥向了身體唯一的瑕疵,膝蓋旁的疤痕依舊觸目驚心。
多年前,曾飛身撲救赫連的女人,終究還是刷了那張存了三十萬獎勵的卡。
周衣衣當初的演技並不高明,眼神堅定定和殘忍,正好符合他對於惡的所有想象。
對方刷動這張卡的時刻,便是遊戲啟用的一天,她也終究要對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救我…流浪狗,真是,可笑…”
他不堪回憶過往,似乎將所有的不滿遷怒於在崩潰點出現的周衣衣,那個在犬牙下“救出”自己的女人,動用了被他“詛咒”的銀行卡。
“你們聽好,但凡周衣衣敢取一分錢,在場的各位,都會付出代價。”
赫連回憶著多年前在周衣衣和其家屬前立下的威脅,他大概出於善意守護著周衣衣“見義勇為”的報酬,打消養父一家的貪念。
更多的,是對女人的詛咒,畢竟狂犬襲人的把戲,有些低劣。
歲月流逝,赫連長夜的善意無存,他太過於享受毀掉一個人所有的感覺。
他覺得也是時候見證人性的破碎感,地獄本就不該空空蕩蕩,至少不該只有他…
“這回你看上的大魚會是誰呀?太辛苦,我可是要加班費的噢。”
教練朱見深早已習慣了所謂的遊戲,看來這一次的魚比之前的種種懲惡揚善更吊人胃口。
揭露虛偽,將惡人繩之以法或一生被道德所困,便是遊戲一直以來的宗旨。
“揭穿她這樣的人,也許不會太過辛苦…”
另一邊,病房內沉寂了片刻,周旋等待今日的場景多年。
周旋接下來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都曾在黑夜中反覆練習,這彷彿就是她活下去多年的意義…
被人踩在腳下,口中喂滿糞便,頭髮連著頭皮被扯下的等等痛苦,依舊刺痛…
“殺人,不過誅心…
我的三觀也許會讓很多人不舒服 可我只用它來約束自己 ,從未想過要以此改變他人,既然你有你的道德和底線,不妨讓我用你們的底線來應對…
就讓我這天生的惡人,再試一次…”
周旋在心中默唸,她要誅殺的人心已送上門,當年發出的子彈,即刻就要貫穿敵人的頭顱,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獵豹潛伏時刻呼吸的節奏…
周旋深諳無辜之狀,痛苦的神色表露無遺,眼色瞬間暗淡了幾分,她萬分享受自己偽裝為白兔的心境,多麼無辜,多麼,可憐。
她轉而咬唇仰首,細細展示著作為一個受害者該有的痛苦和淒涼,彷彿一切都無比真實,細膩的真實。
影后級別的痛苦,足以埋葬那個抱有幻想,心慈手軟的周衣衣。
周旋二字,她擔得起。
“那2000的確來路不正…
是我準備用來…”
護工阿姨本想禮貌地退場,周衣衣襬手攔了下來…
她回憶著自己如何艱難地奪取了2000元現金,那的確是來路不正的“賣身錢”,不過養母出賣未遂,2000元現金只是養母將她賣往山區的定金。
當年拐賣人口的違法行為異常猖獗,周衣衣調換完勾兌迷藥的飲料,顧不得做多停留,從此養母不見痕跡。
那個疑心自己勾引養父的女人,也許是死在了人販子手裡,又或者成為了頂替自己的貨物。
周衣衣已經為這一幕籌劃多年,眼前的亂相併不能讓其怯場,當年對接霸凌案的幾個警察已經分散了出去,任憑李警如何查證,也只會徒勞無獲。
她淡淡說出了編造的緣由,清楚感知著原本面無表情的護工阿姨,瞬間一臉驚異…
“她的眼裡存有悲憫,真不是稱職的暗哨。”
周衣衣暗自打量,自然知曉護工來的有些蹊蹺,據說這間病房正是某位富太的手筆。
周衣衣無心猜測對方的好意,她自覺得是時候還回存有三十萬的銀行卡。
想到此處,女人如釋重負 ,她眼中的古風囚服,在這一刻化為了古風睡袍。
粉色主題的高階病房,在眼下化為了雕鏤木刻的唐朝屋舍,未閱完的小說《君臨天下》隨風翻閱,恰好停留在某一個章節。
“不是每個主角,都會在第一章遇到註定,何況不足為道的NPC,重生前的赫連長夜要的天下,重生之後,亦是如此…”
她默唸著上段文字,宛如一個古代的臥榻妖妃,以一己之力玩弄了一切華而不實的虛偽,厭倦著俗世間所有的偽善。
“滿意了嗎,這就是我最後的尊嚴…”
周衣衣早已混淆了自己的謊言和現實的遭遇,王炸脫口而出,無比順暢。
女人沉寂於自己編織的痛苦之中,彷彿只要將語氣再壓得低一些,便能真實感受到創傷和疼痛感…
就像是反覆在針床上打著滾,千瘡百孔的模樣,比眼淚和尖叫更動搖人心。
李警躲閃的那一秒,周衣衣確信,自己再次成為了遊戲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