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他低斥一聲,“接高處墜落的人,極易造成內傷。你不僅不靜養,還敢踢毽子,是嫌命長?”

這話看似責備,但話語中暗含關心,扶桑平靜的內心如被投入一顆石子,有什麼情緒緩緩盪漾起來。

然,還不及她回答什麼,謝晉安已經換了罵人物件。

“還有你!”他轉向謝華容,“府中那麼多雜役你不使喚,非要讓一個受傷的人去爬牆,你這是想要害人性命不成?今日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她若是摔殘摔死了,華兒,你打算如何收場?”

謝華容最怕她這大哥,年紀輕輕板著一張活閻王臉訓斥人,一點情面也不留。

她心想:死了就扔去亂葬崗唄。

可這話她不敢說出口,只得故作乖巧地道:“大哥,華兒知錯了,華兒不該任性妄為。”

謝晉安無聲輕嘆,道:“念在你年紀尚幼,此事我就不稟報給祖母和父親讓他們擔心了。但是我會親自領你去庶母院中,請她好好教導你。”

“現在,你向扶桑致歉。”

院子裡靜得落針可聞,人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就連扶桑,一時驚訝得都忘記了尊卑禮儀,忍不住抬頭看向了謝晉安。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在要求謝家最受寵愛的姑娘,向最為卑賤的清漪院奴婢……道歉?

謝晉安一臉嚴肅,英俊的面龐便更現鋒銳,他的目光落在謝華容身上,靜靜地等待著。

這一刻,他的背影如高山巍峨,如蒼松挺拔,卻也如星如月,渺遠不可觸及。

扶桑微微溼了眼眶,適才是裝的,此刻卻是源於內心的觸動。

這是她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有人擋在她的身前,讓別人向她道歉。

她第一次有被人當做“一個平等的人”看待的感覺,一時,心頭酸澀得不成樣子。

最為震驚的還是謝華容。

她早就知道她這個大哥自從有了官身之後,做事對人更加嚴苛,心中也自有一套仁義標準,可是,她是被謝府所有人捧在手心嬌寵著的四姑娘啊,是他的親妹妹,他怎麼能讓自己給一個貓狗不如的賤籍奴婢道歉?

謝華容的倔脾氣上來了,她一瞬間便紅了眼眶,大聲拒絕:“大哥,我才是你的親妹妹,你怎麼能讓我給一個賤婢道歉呢?”這無異於當眾扇她的耳光,讓她顏面無存。

謝晉安義正言辭地道:“賤婢也是人,你做錯了事,理應道歉。”

“我不!我就不!”謝華容的淚水一下就落了下來。

謝晉安卻絲毫不動容,他道:“那我就把你帶去祠堂,請家法。你今日可以枉顧一個奴婢的性命,明日就可能會犯更大的錯誤。身為你的兄長,我便有義務教導你。華兒,不要任性,你尚年幼,許多是非還不能準確地辨明,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謝晉安的語氣終究是軟了下來,他走上前去,動作別扭地抬手輕輕擦去謝華容臉頰的淚水,又摸了摸她的頭。

謝華容偷偷抬眼打量這個異母大哥,見他依舊板著臉,但為她擦淚的動作卻是溫和的,她內心有些糾結。

從小娘親便告訴她,是那個女人搶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一切,讓孃親從正頭夫人變成了妾室,還害得孃親失去了長子,害她和三哥失去了兄長。

她從小便不喜歡這個大哥,他是那個女人生的,而且他不愛笑,又嚴厲,對她也從來不曾和顏悅色。

不像三哥,總會想方設法逗她開心,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

可是她的心裡卻十分渴望這個大哥的認可。人人都說他很厲害,可以憑自己的本事獲得官位,是謝府最了不起的人。

謝華容緊緊咬著嘴唇,聳著肩膀啜泣著,半晌,終究是拗不過謝晉安帶著脅迫的眼神。

她不再反抗,看向扶桑,不情不願地道了一聲:“抱歉。”

聲如蚊蠅,語氣敷衍,但這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讓步。

扶桑忍住心內悸動,目光掠過那高大身影的一隅袍角,收斂起心緒,連忙恭敬行禮,道了一句:“奴婢不敢。”

謝晉安目光帶著讚許地看了一眼謝華容,又回過頭來看向扶桑,囑咐道:“你傷未痊癒,應該靜養,稍後我會讓大夫來替你看看。”

扶桑心裡“咯噔”一下,她微微抬眼,看向轉角處姑娘們探頭探腦偷看的身影。

大公子的關心也許是出於想幫謝華容彌補一二,但扶桑知道,這太扎眼,也太容易引來別人嫉妒,是她目前承受不來的。

於是她趕緊回絕:“大公子,奴婢沒事,請大夫就不必了。”

謝晉安也不強求,瞥了眼她受傷的胳膊,見確實還固定得好好的,便點了點頭,領著謝華容離開。

扶桑將貓兒交給一位嬤嬤抱著,她默默站在原地,看著兄妹二人漸漸走遠,心裡的觸動也漸漸淡了。

其實她好羨慕謝華容,即使大夫人和二夫人不和,但謝晉安依舊疼愛謝華容這個妹妹,教她做人的道理,替她善後。

適才的一切,明著是替扶桑做主,但對她的關心,何嘗不是一種安撫?

當他讓謝華容向自己道歉時,扶桑心中那一刻山崩地裂,心跳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她那一刻也是有過錯覺的。

但是,隨即她便清醒過來,他的所作所為,不是為她。

就如第一次見面那晚,她那般拉著他的衣袍哀求著,希望他能站出來主持公道,可是他依舊決定將她交給二夫人處置。

若不是五姨娘趕到,她應該早就死在二夫人手中了。

說白了,謝晉安此人,表面看著正直坦蕩,但是他的心是偏的,他更想維護謝府和平,保持兄友弟恭。

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讓他另眼相待的人。

想清楚這一點,扶桑立刻平靜了下來。

對了,那樹!

她原本就想借著貓兒引來四姑娘,再由刁蠻任性、不管不顧的四姑娘發話砍掉過牆的枝椏。

這樣這棵樹即使要倒,也只會倒向另一側。

卻沒想到,最後引來了謝晉安,那他既然來了,她便不能放過。

扶桑立刻出聲叫住了即將走遠的謝晉安,後者聞聲回頭,面上顯出幾分疑惑。

她上前幾步,垂首道:“大公子,今日之事皆由那過牆的枝椏而起,不知大公子可否做主,下令將牆邊的樹枝砍掉。”

謝晉安抬頭看了一下那棵枝繁葉茂的樹,點頭應道:“我會吩咐管家去做。”

扶桑聞言,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她如此執著地想要砍掉這棵樹,也是想要睡個安穩覺,不必每天夜裡提心吊膽,就害怕突然颳風下雨,在睡夢中便丟了小命。

她淺笑著轉身,卻沒想到,一抬眼,正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

輕霧正倚在門框上看著她,見她看過去,衝她扯了扯唇角,便淡淡地收回目光,轉身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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