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和辛夷見了，都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齊齊望向春蔓。
春蔓跑進屋子，先咕咚咕咚地灌了兩口水，又跑去櫃子裡翻出藏起來的肉乾，咬牙切齒地咬上一口，邊咀嚼著，淚水邊不聽使喚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扶桑還是第一次見春蔓這般委屈的模樣，忙搶過她的肉乾，替她順了順背，小聲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們，我們替你報仇！”
春蔓用袖子胡亂地抹了抹淚，哽咽道：“算了，是我技不如人。”
辛夷問：“你倒是說說是怎麼回事，是要急死我們不成？”
春蔓支支吾吾、斷斷續續地講，扶桑終於明白髮生了何事。
原來今日在課上，鳳竹作了一支曲子，其曲調鏗鏘有力，氣勢大氣恢弘，竟能讓人沉浸其中，聽得心潮澎湃、如痴如醉。
可謂此曲一出，便驚豔了在場的所有人。
宋師傅聽了，當即拍案叫絕，還讓鳳竹舍了古琴，用琵琶再彈奏一次。
這一彈奏可不得了，因為宋師傅覺得，這支曲子更適合用琵琶彈，到時候在老夫人壽宴的茶話之時彈出來，一定能驚豔所有人！
宋師傅正為茶話之時的節目太過單調平庸而發愁，鳳竹此曲一出，正好解決了這個難題。
本來這也沒什麼，可關鍵在於，宋師傅當場拍板，讓鳳竹到時候用琵琶演奏此曲。
這個決定下唯一受傷害的便只有春蔓了。
原本之前春蔓想去辛夷的舞蹈隊的，但是因為隊裡多了一個人，她不想辛夷為難，再說她又因為身材問題，和其他姑娘不搭，便主動退出了。
還有春蔓那日提出要去花園陪公子小姐玩樂，最後宋師傅思量幾日，保險起見，還是給駁回了。宋師傅嫌棄她太過粗笨不會作詩，最後安排了別人去試試。
剛開始春蔓也不氣惱，她本來就有最拿手的琵琶保底，可以去茶話會上露臉，但經過鳳竹來了這麼一手，春蔓幾乎被逼得無路可走。
扶桑聽完春蔓講述，也覺得確實怪不得鳳竹，是春蔓運氣不好。
她安慰道：“這也沒什麼，茶話會時間長著呢，你自然也可以去彈琵琶。”
春蔓氣惱地道：“我才不去呢！我去了又算什麼？我要是在鳳竹之前彈奏，那不就成了她拋磚引玉的那塊磚頭了嗎？我要是在她後面演奏，那又顯得我比她遜色很多！”
辛夷也無奈：“單論彈琵琶的技藝，其實你並不比鳳竹遜色，只是她的曲子太過讓人驚豔，所以你會吃虧。”
她想了想，道：“要不然，你來給我的舞蹈伴奏吧。”
春蔓搖了搖頭：“不要，你已經讓紅櫻彈奏琵琶了，而且她與合歡的古箏配合得那麼好，我突然加入又算什麼？”
於是，扶桑和辛夷齊齊沉默了，她們也沒有辦法。
人人都想在壽宴上出頭被貴人挑中，若是錯過了這次壽宴，再想見到那麼多貴客，可就難了。
剩下的人，便是在清漪院等待，運氣不好的，遇上客人睡了又不想帶走，便會淪為第三等，成為青樓妓子一般的待客工具。
她們本就是家妓，但家妓也想要更好的出路不是？
過了半晌，扶桑道：“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聞言，春蔓和辛夷齊齊驚訝地望向她。
扶桑自己就是譜曲的一把好手，只是她一直藏拙不想讓別人知曉。
她的志向並不在清漪院，她只想安穩地待夠兩年，等一個為自己提籍贖身的機會。
只是為了春蔓，她不得不亮出自己的底牌。
她笑著對春蔓道：“怕她做什麼，我們作一曲比她更驚豔的曲子不就成了？”
春蔓又洩氣地道：“可是她的曲子真的太好了，讓人一聽便沉浸其中難以自拔，那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的琵琶曲，想要超越，又怎麼可能？”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可以，你還記得多少，你哼一下，辛夷姐姐，你用筆幫我將調子記下來。”
扶桑準備好紙筆，扶著辛夷到桌旁坐下，這才道：“開始吧。”
春蔓憑藉著記憶輕輕哼唱，確實氣勢恢宏，極為動聽。
但是聽著聽著扶桑就覺這曲子實在耳熟得緊，等拿過辛夷記錄下的調子一看，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春蔓觀她神色，頓時洩氣地道：“你也覺得她的曲子太好，難以超越是不是？我就說吧，是我運氣不好，恐怕，我再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扶桑看著那曲譜沒有說話，倒不是因為曲子驚豔到了她，而是……這曲子是她上一世所作，正是那本曲譜裡十二支曲子中的其中一支。
讓扶桑震驚的便在於此。
她是重生回來的，這一世她還沒有作出這些曲子，而這一個音都沒變的曲子，又是怎麼出現在這個時間段的？
她不相信世間會有另一個人作出與她一個音都不差的曲子，所以只能說明，她能重生，那麼別人也能重生！
另一個重生歸來的人將這支曲子帶了回來，說不定這人還就在清漪院內，就在她身邊！
扶桑內心震驚得無以復加，但是面上卻並沒怎麼表現出來。
她的手有些涼，她一把握住春蔓的手，問：“你確定，是鳳竹親口對大家說的，這支曲子是她個人所作？”
春蔓不解地看著扶桑奇怪的神色，點了點頭：“她當著大家夥兒的面親口說的，我們都聽見了。”
那這麼說來，鳳竹是重生的？
隨即扶桑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在她看來，現在的鳳竹和上一世的鳳竹並沒有什麼差別，還是一樣的自大又愚蠢。
若鳳竹真的是重生的，依照她的性格，應該會更加得意，言語之間定能看出端倪。
扶桑覺得重生之人不是鳳竹。
但這支曲子能到她手裡，而她又不能隨意出清漪院，這麼推測下來，另一個重生之人還真的很可能就在這清漪院中。
只是，這人隱藏得太深了，扶桑重生歸來近一個月，竟沒有發現有這樣一個人，至少她所接觸過的所有人，都與上一世無異。
會是誰呢？
扶桑陷入了茫然中。
若是有另一個重生者的存在，那麼她是敵是友？她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改變上一世的某些事情？
至少就目前看來，那人將曲子交給鳳竹，應該就算不得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