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短暫虛弱

朝陽冉冉升起，溫和的光灑在沈曦和的臉上。

江雪柔醒來，發現四周無人，嚇得她一骨碌爬了起來，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她跳下馬車，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嘴角因為內心的無語緩緩抽搐。

眼前的一男一女依偎而眠，男人姿色絕佳，女人溫和可愛，透露出絲絲與塵世格格不入的仙氣。

沈曦和似乎感受到了光線，微微皺了皺眉，茫然地睜開雙眼，稍稍動了動，沒想到牽動了陸遲歸，他也漸漸甦醒。

她……靠在陸遲歸身上睡了一晚？可是她不是記得讓陸遲歸滾遠一點了麼？

“曦和！你知道的，我接受能力很強，倘若你倆是一對眷侶，我也不說什麼，但是你為何要瞞著我？你早些說，我們可以一起在馬車裡休憩，大不了我離你們遠一點便是，你們何故要把我一人留在馬車裡？”

沈曦和懵，揉了揉眼睛，道：“你在說什麼？”

她對上江雪柔略帶怒氣的眼睛，對方氣鼓鼓地望著她，彷彿她是個千古罪人。

沈曦和扭頭看了一眼陸遲歸，心裡倒是挺複雜的，狐狸這是怕她出事，所以在外邊守了一夜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昨晚發生了點事情，你睡的太死，沒有叫你。”

接觸到空氣中的絲絲涼意，沈曦和輕微抖了抖，運用仙力環繞自身，直到身體逐漸變得暖和起來

江雪柔冷靜下來，她發覺沈曦和的臉色確實很是蒼白，嘴唇無色，彷彿是大病一場之後虛弱的模樣，看上去昨天夜裡確實是發生了什麼。

她上前一步，握住沈曦和的手，找手腕把脈，道：“你臉色不好，我給你看看。”

沈曦和身體並無什麼大問題，只是看上去比較虛弱，等那些腐朽之氣被完全吸收，她也自然而然就恢復了。

現在狀態比較好，03都不需要出來幫忙，能靠她自己慢慢吸收。

“怎會如此虛弱？也看不出什麼問題，我為你輸送些真氣，你好生休息幾日。”江雪柔的修為尚可，帶著熟悉的神力，自然也是有幫助的。

她猜測：“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出去給鎮子解決問題了？我昨天聽你跟那老醫師保證……”

沈曦和側目，看了她一眼，隨後道：“不要同那老者說，避免殺身之禍。”

江雪柔點頭，的確，現在這個世道，還是隱藏實力比較好。

比你弱的人會敬畏你，但是比你強的人，或者和你一樣強大的人，只會想方設法地要了你的命。

趁著百姓還未甦醒，沈曦和拍了拍陸遲歸，道：“扶我起來。”

陸遲歸的態度比以往要好太多，聽言將沈曦和扶起，等沈曦和站穩，又鬆開了手。

沈曦和站起，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又抓住了陸遲歸正欲收回的手。

“抱歉，有點暈。”沈曦和腦袋有一陣恍惚，不得不依靠陸遲歸。

江雪柔有些心疼這個救了自己的妹妹，道：“你就不能不要插手這裡的事情嗎？你看看你自己，都虛弱成什麼樣子了！”

她知道，沈曦和是心地善良的人，就憑沈曦和單槍匹馬就敢去救她。但是她又疑惑，沈曦和是一個強者，身上沒有傷口，但為何會如此虛弱？

沈曦和有些難受，微微低頭，凌亂的髮絲從耳畔垂落。又有一絲涼意擦著她耳邊而過，原來是陸遲歸替她將髮絲別到了耳後。

此等親暱讓沈曦和受寵若驚，但又面不改色地說了：“多謝。”

“雪柔姐，我們還是速速離去吧。”

江雪柔回神，點頭，和陸遲歸一起把人扶進去休息。反正她也認得路，就自告奮勇駕駛馬車。

她坐到外邊，放下珠簾，看到沈曦和斜靠在馬車車廂上，眼眸微閉，似乎在小憩。而陸遲歸只是老老實實坐在一邊。

這算哪門子的侍從？

“陸遲歸，身為侍從，你此時此刻應該為你的主人按摩一下，而不是在一邊像一條死魚爛蝦一般坐著！”

沈曦和警鈴大作，雪柔姐！大可不必啊大可不必！這位可是祖宗啊！她假寐的眼睛都要睜開瞪圓了。

沒想到陸遲歸竟然乖順地“嗯”了一聲，隨後靠近她，微涼的手指放在她的太陽穴，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按壓著，怪是舒服。

江雪柔這才滿意，轉頭正欲揮舞馬鞭，沒想到那老醫者起的怪早，揹著揹簍就要出門。

那老醫生似乎還沒覺著哪裡不對，只覺得今天身體好些了，打算出門採藥。

“小友，你們昨夜一直在此處？”那老者竟主動過來打了招呼。

沈曦和點頭：“對，也不好去別家打攪，您不是說，各家裡多少都有病號。”

“你們要離開了？”

江雪柔背後涼颼颼的，也不知為何，點了點頭：“對的。”

“好，一路平安。”說完，揹著揹簍，踩著晨光往城鎮山後走去，那路線他十分熟悉，沈曦和也很熟悉，就是昨晚的路。只是這時候的沈曦和有些睏倦，沒有盯著這位老者。

江雪柔見老人家離開，滿心疑惑，剛剛和老人家對話，她內心覺著毛骨悚然，似乎被什麼東西盯上了，這種感覺是昨晚沒有的，真是奇怪。

她心裡覺得毛毛的，趕忙駕車離開了城鎮。沈曦和現在身體不舒服，此事還是過後再說。

誰成想那老者居然有目的地上了山，看到了破開的大洞，面色凝重。

裡邊的神魂儼然已經消失了，看上去是有人帶走了。但剛才的那人說沒離開過城鎮，且以那幾個人的實力，也不可能到達此處。

拿走神魂的人，究竟是誰呢？

不過這不重要了，那廢棄的神魂，留著也是徒增煩惱，還要壓下輿論，現在解決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麻煩事兒。

先儘快上報這件事情吧。

馬車裡，陸遲歸揉的有些舒服，沈曦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過去了，搖搖晃晃間，靠回了陸遲歸的肩膀。

江雪柔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讓馬車停了下來。

沈曦和睜開了眼，微微擋了擋陸遲歸的手，示意他不用繼續了，隨後朝外邊問道：“雪柔姐，怎麼了？”

江雪柔有些糾結，道：“有一個魔族的村落被誅殺了，前面比較亂，我們還是得在此處等等。”

江雪柔是所謂的“正派人士，”因此不會阻止仙友誅殺魔族。

但是修仙之人，五官敏感，她看到了瑟縮的魔族小孩兒被無情斬殺，身姿卓越的魔族少女被拖了出來，染上了噁心的仙氣。

她很糾結，因為自身的立場，不得不停留在了原地。

沈曦和掀開珠簾，往外看去。

此時此刻馬車在一座山頭之上，而那村落是在山中的，自上而下，可以看透所有風光，看得沈曦和皺起了眉頭，她逐漸明白為何鳳凰明明為祥瑞卻討厭仙家。

這個世界的仙門弟子本不該成仙，只是現在成仙的門檻低了，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修仙了。而這個門檻，本該由天道決定。

想到這裡，沈曦和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假寐的人，她想，陸遲歸看到這個景象，會不會覺得難過呢？

不遠處火光沖天，似乎染紅了上空的雲霄。失去兒女的魔族父老哀嚎著，被斬斷頭顱；失去清白的魔族少女發了瘋地嘶嚎，卻又被下一個仙家弟子拖走。

那人的笑容噁心至極，他大笑著朝著周圍的同胞道：“別客氣啊，又玩不死。”

魔族少女發淒厲地哀嚎：“你們會遭報應的！神會懲罰你們的！！！”

“哈哈哈哈！神？神早就死光了！怎麼可能救你們？”

沈曦和所在神域的規則是，絕對平衡，當仙數目過少的時候，神會斬殺魔，釋放更多許可權，同理，魔數量少的時候，也會接受扶持。

這也就是這個世界神被斬殺的原因，邪惡的仙魔合作，騙過了慈悲的神。

她掐指一算，心中冷笑，這仙門弟子的數目，多少有點龐大了。

江雪柔還在那句“神早就死光了”裡久久回不過神，腦海裡浮現的都是被剝奪靈魂和心臟的“人，”她不知所措，難道，那些人真的是神？

魔族少女眼角滑落數滴眼淚，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仙魔同氣連枝，的確將神盡數斬殺，如今這世界，沒有神。

她閉上了嘴，眼眸裡都是絕望，在這個沒有神的世界，她眼裡的絕望甚至都被死氣沉沉所替代。

江雪柔內心不忍，她與魔族少女，同為女子，如何不懼怕那道貌岸然的仙門弟子？

再者，她屬於正派人士，也算站在魔族對立面的人。

她還在猶豫著要救不救，另一側的沈曦和早就飛出去了。

“沈……曦和？”

那一瞬，陸遲歸緩緩抬眸，看著沈曦和離去的背影，眼神複雜。好生仁慈的……半神之軀。

一時之間，符咒、劍心琉璃同時飛出。

首先斷絕這三十名仙門弟子的後路，其次，用劍心琉璃玩起了串串燒，一劍又一劍沒入其眉心，殺人速度之快，直教人看不清晰。

變故發生的太快，正在做案的弟子還沒來得及提起自己的褲子，下一刻就被穿心。

有人想逃跑，邊跑邊問著：“敢問閣下何人？”他想記住，趕忙逃離，隨後稟報師門。

沈曦和倒是慈愛，道：“萬劍門沈曦和。”說罷便砍掉了那人的腦袋。

包括其他人，來不及御劍，來不及逃跑，被統統絞殺。

總共三十人，不知道是哪一個仙門的弟子，全數死亡。

沈曦和負手而立，站在茅屋頂，看著破敗的村落，哀嘆一聲。

“您是……？”有膽大的魔族少女，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拖著殘破的身軀前來。

沈曦和微微歪頭，道：“你不是聽到了？萬劍門沈曦和。”

江雪柔駕著馬車前來，尚未靠近，村子的魔族紛紛露出了尖銳的獠牙，想要上前洞穿車上的人。

“不必驚慌，這是我的同伴。”

沈曦和一個人就可以把那迫害村子的三十個仙門弟子殺光，那殺光村落也是不在話下的，那還活著的幾個魔族又是感激，又是恐懼。

江雪柔第一次進入全是魔族的地方，她有些好奇，但是又很是害怕，再加上剛剛沈曦和殺了三十個仙門弟子，她更是冷汗涔涔。

雖然知道雲卻仙尊中立，不問世事，但是她著實沒想到，沈曦和也是一個說殺就殺的人。

魔族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獠牙，像是鬆了口氣，大都跌坐到地面，茫然地看著已經毀滅的村子。

從火光中走出一位長者，他敲了敲地面，道：“都打起精神來！我們要重新修建村子！”

聽了長者的話，倒在地上的魔族相互攙扶著起身，蹣跚著動了起來，澆滅火焰，撿走能用的木材，似乎是要重新修建幾間木屋，至少要先熬過這幾天。

江雪柔停了馬車，到沈曦和的身邊，神色有些失落，似乎是對仙門的失望，又似乎是在責怪自己的不夠果斷。

那老者轉身向沈曦和道謝：“閣下，您雖為仙門弟子，但仍對我等魔族出手相助，我向您表達感激……”

這位老者滿頭白髮，與鬍子融為一體。頭上長著尖銳的角，身形佝僂，但眼中清明不含任何魔氣。

沈曦和微微行禮，道：“你們雖是魔族，不過也只是在山中生活，倒是沒做過什麼傷害別人利益的事情。”

老者嘆息：“我等也不知為何會有仙門前來圍剿，但，仙魔本就不兩立，我們也不過是犧牲品罷了。不過您一次性殺掉了三十個仙門弟子，恐怕也難辭其咎。”

沈曦和淡淡笑了笑道：“無礙，我出手，就意味著我有把握。我與我師父一樣，只除作惡多端的東西，隨心所欲，隨性而為。”

老者的眼中似乎有光閃過，他問：“閣下是否師承雲卻？”

“你怎知曉？”

“哈哈哈哈，真是緣分，五十年前，赤華仙尊卻也做過這樣的事情，仙門無可奈何，只能吃了虧！想想就解氣！”

看來，她那師父也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

長者道：“不知幾位要去何處？也是現在村子裡沒有可以招待的地方，不然要留您住幾日。”

“不瞞您說，此番我等欲前往寧安神臨。”

那長老嫌棄的皺了皺眉：“如若是出來歷練，不必去此等噁心之地。”

他看上去似乎知道什麼事情，江雪柔抓住機會就問：“這是為何？老人家可否是知道什麼內情？”

那老者看了一眼江雪柔，瞟了一眼綢帶就知道了江雪柔的身份，只說：“你若想知道真相，自去尋找，不必問我，不堪入耳，我也說不出口。”

他早洞悉了陰謀，神明悉數隕落之後，他帶著一種族人到此建立了小村子，只希望與世隔絕，不再參與世俗之爭，誰成想，竟差一點就淪為了犧牲品。

江雪柔垂下眸子，似乎是有些失落，但還是點點頭：“多謝您指點。”

沈曦和看了一眼江雪柔，想不到此人信仰確立，是個可塑之才。

她想要知道的真相，沈曦和也知曉，只是，只有讓人親眼見到了，她才會相信，空口白話，不過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