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神色和緩,瞬息變臉的秦昭,眉頭折起,眸光沉晦,薄唇也抿的緊緊的。
“呃,卑職這便去繼續調查,”嚴峰嗅到火藥味,麻溜的退身離開,站在廊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心尖兒還在砰砰跳。
一整日,秦昭都沒看到憐香。
等到暮色四合,他心情愈發煩躁,丟了安神靜氣的狼毫,將宣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
再次提筆,不知不覺寫了滿紙憐香二字,他今日本就燥悶,見不得那人,便愈發的控制不住。
他終等不得,起身拉開門,揚聲斥道,“怎的回事,連個斟茶倒水的下人都沒?”
往日秦昭的書房,是為重地,決不允許外人踏進半步,此刻他憋著難受,便想發火。
又期著下人將他這邊的情況報給憐香。
金枝一溜煙的跑來,準備沏茶倒水,秦昭瞥她一眼,冷聲問,“怎的是你,夫人呢?”
“公子您上午就問過一次,夫人要忙著別院的事,抽不開身過來,奴婢給您沏茶,”金枝背脊發冷,覺得煞神果真難伺候,心裡哀嘆憐香怎能受得了。
她膽戰心驚倒茶,沒成想大公子只喝一口便吐出。
“便是給你個仙品也會被糟蹋,難以入口,”秦昭皺眉,將杯子砰的一聲擱在桌上,“出去!”
金枝差點抱頭鼠竄,同樣站在廊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
真真是嚇人。
她捂著心口,跑到後院,嗚嗚叫道,“夫人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大公子太兇了,方才差點將茶杯扔到我臉上。”
“沒規矩,敢背後編排大爺,看我不敲了你的腦袋,”石嬤嬤拿著趁手的棍子敲在金枝腦袋上,後者連連討饒。
六兒沾了把漿糊子塗在金枝臉上,“大花貓兒,大花貓兒……”
憐香握著狼毫在紙上作畫,見她們打鬧,便停了筆,叮囑石嬤嬤將剩下的天燈做好。
“夫人有心了,老國公和老爺在天有靈定然欣慰,能得夫人這樣好的孫媳,”石嬤嬤說到此處不由潸然淚下。
憐香忙遞了帕子,“嬤嬤快別傷心,都是我應該做的,以後府裡的事,還得仰仗嬤嬤教導。”
眼見石嬤嬤傷心,憐香忙給金枝兩人遞了個眼色,倆人捱過來說些玩笑話逗得嬤嬤喜笑顏開
憐香這邊不太放心,備了些糕點,提著食盒去了書房,見著門半掩著,隱約瞧到坐在桌邊的秦昭。
男人硬朗俊美的側頰落在暗影裡,瞧不真切,只覺得比平時清冷。
侍衛如蒙大赦,低聲道,“夫人趕緊去看看,大公子情緒不太對,方才已摔了好幾次杯子。”
憐香還當是公務擾他,點點頭,徑自敲了敲門。
“不是說了沒事別來打攪爺,”秦昭語氣冷硬,又如以往那般凌厲。
她一怔,立時回道,“我不是故意要來打攪您,聽說您晌午就吃的少,便帶了些吃食,您要是在忙,我把食盒放在門口。”她方要彎腰放下,那門倏的開啟。
秦昭俊眸盯著她,神色複雜,只道,“進來。”
憐香將食盒拎進去,見著桌上撒的茶漬,一面用帕子擦拭一面謹慎措辭,“可是年關到了,將軍府裡庶務繁忙?”
“你這整日都在忙活什麼,”他答非所問,見她今日穿著素雅,襖裙都是清新的顏色,連發髻上都未戴釵環。
但玉容秀婉,眼兒裡含著笑,襯著花容月貌極為動人。
憐香擺好吃食,重新倒了茶,“待會兒您就知曉了。”
“你……罷了,不想說就不說,”秦昭原本是氣她不來看自己,甚至午膳也匆匆吃了幾口就離開。
別院這些個奴僕的事情比他還重要?
只不過此刻見著她,心裡積攢的不快緩緩消散。
這樣特殊的日子,他就想看著她坐在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不說。
“不是不想,是不能,”憐香捏了塊糕點,送到他唇邊,“您吃點兒,墊墊肚子,晚上……”
她抿唇笑的狡黠,卻不知神情落在秦昭眼裡,觸他心絃。
“跟我藏著秘密,爺且看看你到底藏著什麼,”他把人抱在懷裡,低聲呢喃幾句,忽然挑著她下巴親下去。
吻得急切兇狠,大掌也探到她衣領裡,揉搓撫弄,口中撥出熱氣,“這整日爺想你的厲害,你倒好,躲起來不知忙著何事,把爺拋之腦後,不聞不問。”
憐香口中被他蠻橫霸佔,說不出話,頭腦暈沉的嚶嚀。
“沒,我將您放在心裡的。”
尋了空隙,搶出自己的舌,憐香咕噥一句,剛說完又被他堵的嚴嚴實實。
一氣兒親的她迷離飄忽,秦昭這才放開香唇,意猶未盡的抬手摩挲她粉嫩的唇瓣,“爺就等到稍晚些看看你到底搗鼓什麼名堂。”
說著又去尋她的嘴兒,就著親暱了好大會才將氣喘吁吁的憐香放開。
知曉他不喜甜食,憐香做的糕點甜味清淡,他吃了塊,並半盞茶,剩下的口對口渡到她唇內。
很快便至掌燈時分。
憐香喚金枝備水,服侍秦昭淨手淨面,特特將他烏髮重新梳了遍,換了嶄新的棉袍和黑色大氅。
她將大氅披在秦昭身上。
“我帶你去個地兒,你只管跟著我走就好。”
外頭天色昏暗,燭光下,她面頰泛著瑩潤光澤,輕輕幫他繫好帶子。
眼見她這般溫柔,秦昭笑問,“你莫不是要把爺給賣了?”
憐香失笑,手指纏著大氅繫帶,眨眨眼,帶著幾分調皮問,“爺這般姿色簡直人間極品,京城多少小姐爭著搶著,我才不賣!”
她難得說些玩笑話,秦昭聽得心裡萬分舒坦又受用,唇角滿是淺淺笑意。
二人上了馬車,車伕得憐香吩咐揮鞭驅馬,緩緩朝城外駛。
沒多久,秦昭挑了簾子朝外看了看,低聲問,“為何出城?”
她這憋著什麼事兒呢,故作神秘。
憐香找了根布條,將他眼睛蒙上,俯身時,髮間淡淡的香味撲鼻,他難免心旌搖曳的摟住她細腰。
指腹揉捏幾下,將她弄得軟了身子,跌坐在他懷裡。
“還不讓爺看,”秦昭心中好笑,語氣都透著暢快,這種雀躍讓他暫時忘卻那段難言的傷痛。
憐香撫著他濃眉鬢角,唇瓣貼著他額頭親了親,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坐在他懷裡。
馬車晃晃悠悠,在城外的一處空曠草地停下,憐香小心的拉著他的手,把人牽下車,隨後去解他矇眼的布巾。
踮腳湊在他耳邊時,低聲笑道,“夫君,生辰快樂!”
秦昭怔住,身形略顯僵硬,好似被雷擊電打,半晌都沒有反應。
視線裡,湧出點點火光,遠處靛藍夜空星辰璀璨,近處點亮盞盞明燈,丈遠距離還有張食案,擺著香鼎和酒水飯菜瓜果。
秦昭喉結滾了下,啞聲問,“你這是,做什麼?”
“今日是夫君的生辰,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是躲起來,誰也不見,我知曉緣由,心疼夫君,便想著給公爹和祖父斟杯酒,上柱香,告訴他們,以後都有我陪著你。”
若是旁人這樣說,只會惹他厭惡憎恨,但這話從憐香口中說出。
秦昭不無感動,眼眶微熱,將嬌弱的美人兒緊緊摟抱在懷裡,雙臂間的力道重的遏的她呼吸困難。
便是再難受,憐香也未掙扎。
只艱難的踮足極盡全力的抬手輕拍他寬厚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