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自窗戶透過，打在李相衣的側臉。
他早就醒了，不過他今天做了一個好夢，夢見他高中的時候了。
似乎想到什麼，李相衣看了看四周。
“程櫪不在這兒…”
“好睏…再躺會？”
……
幾分鐘後，有人將門推開，腳步聲逐漸朝著他靠近。
好像有人將手探進被子，摸了摸他的額頭。
李相衣將被子拉下，探出頭，微眯著眼，正好與程櫪對視。
對方有些無措的收回手，“我看到你一直沒醒，以為你不太舒服…”
李相衣盯著他不說話，半晌才又重新將自己埋回被窩。
“快要中午了…你餓不餓？”
程櫪怕吵到李相衣，將聲音放的很輕。
李相衣迷迷糊糊的嘟囔著，“不餓…”
“手…疼”
“我看看”
李相衣聽話將右手伸出被窩，轉頭又睡著了。
程櫪一看，傷口處的紗布早已被染的血紅。
“得換藥了…”
“……”
程櫪將紗布一圈圈解開，但裡面一層紗布沾在了傷口上，沒法兒分離，只是一拉就將傷口撕裂開。
睡夢中的李相衣疼的微蹙起眉，想將自己的右手收進被子，程櫪拉住他。
“別在被子裡蹭，更疼”
程櫪將李相衣的手擱到枕邊，不一會兒拿著碘伏回來了。
他將碘伏噴在紗布上，將紗布取下，扔到垃圾簍裡。
揭開後，露出的傷口幾乎橫跨整個手掌，傷口還在不斷滲血。
程櫪看著傷口有些走神，不可遏制地回想起昨晚，那些荒誕的記憶在他的眼前不斷閃過。
……
在玩偶說出解除銀線的方法後，程櫪正好鬆懈了一下。
李相衣本想將藏在右手的刀拿出來，隨便劃條傷口，見血就好。
他剛將刀片推出來，程櫪卻在看到刀後，突然發狂的攥住李相衣肩膀，李相衣被這力道攥的手一鬆，美工刀落在了他右側的床上。
男人俯身壓下來，炙熱的呼吸打在耳畔，李相衣被壓的動不了。
程櫪還在繼續之前的動作，抱住他，咬在他脖頸上，細密的痛感再次向李相衣襲來。
這種擁抱李相衣可受不起，被壓的窒息的感覺不斷衝擊著他。
李相衣艱難的抽出手，去夠那柄刀。
他右手舉起刀，自程櫪的脖子上方穿過，刀劍抵在左手手掌上，卻不能再進入分毫。
李相衣右臂還被壓住，使不上力。
不能再這樣了…
李相衣用左手緊握住刀，朝著右手紮了去。
因為程櫪的動作，刀沒能控制好力度，將右手劃的鮮血淋漓。
李相衣用左手哆嗦著拍拍程櫪的背，壓在身上的男人竟也停下動作，微微抬起頭，入目的是李相衣不斷顫抖的身體。
李相衣將右手收到自己身前，在男人面前停下，用手心正對著男人。
程櫪聞到血味，眼神卻變得更驚喜。
“給我的嗎？”
“嗯…”它只能從喉嚨裡擠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真的嗎…？你…你真的是給我的…？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程櫪坐了起來，手不知道怎麼放，顯得有些無措。
“沒有…我很喜歡你”
……
“程櫪…”
“啊…？”
他似乎沒想到李相衣會突然說話，急忙湊到李相衣面前，“怎麼了？還不舒服嗎？”
“…”
“餓了嗎？我給你熱碗粥…”
“……”
久久沒得到回答，程櫪有些奇怪，他小心撥開擋住李相衣臉的被子，卻看見李相衣緊閉著的眼睛。
“說夢話呢…”
程櫪似乎有些失望，但隨即語氣又變得欣喜。
“夢見我了呢…”
“我告訴你啊…”程櫪壓低聲音，和睡著的李相衣聊上了。
“早上我出房間門，我看到許婧了…”
“她和林未淮在吃早餐…不過因為你啊…”程櫪假意生氣指指李相衣的臉。
睡夢中的人兒也似有所察覺，輕輕挪了挪身子。
“因為你說我受了刺激，那兩人居然理解成我有打人傾向！”
“然後他兩人啊，沒看見你，招呼我吃早餐時還問我…”
“咳咳…‘你那個男朋友怎麼不來吃飯吶’…”
“我就說你不太舒服，還在睡”
“之後他們就不說話了…”
“然後我想起來，問了一句他們家碘伏在哪裡？”
程櫪快要憋不住笑，“結果哈哈…你猜怎麼著…他們兩個人一臉惶恐的看著我…哈哈…”
“……”
“但確實是我的錯…對不起”
……
李相衣做了一個很好的夢，夢見他的高中時代，夢見程櫪，夢見那個自己高中時那個小破教室。
那年李相衣和程櫪高考剛結束，程櫪說自己的東西還在學校裡，要和李相衣一起回去拿。
程櫪說，那個東西被白老師撿到了，程櫪和白老師關係很好，白老師也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對程櫪很看重，李相衣自然答應了。
程櫪說，白老師撿到自己的那條手鍊時，看見繩斷了，幸好發現了，不然李相衣估計會生氣的。
說著還誠懇的向李相衣道歉。
但李相衣怎麼會生氣？
那時候的他溫溫柔柔的，而程櫪總是主動的一方。
“沒事，我幫你綁好”
今年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年。
說起來也好笑，兩人三年裡總共牽過52次手，親過3次。
43次牽手是程櫪主動，1次親是不小心。
但在路上，李相衣一直覺得程櫪在看自己。
但李相衣去看程櫪時，對方要麼在看風景，要麼在扯狗尾草編手環，還將手環戴在李相衣手腕，期待的問李相衣喜不喜歡？
李相衣溫柔笑笑，如春日明媚陽光，“…我都喜歡”
所以兩人是牽著手進校門的。
本來李相衣想放開手，卻被程櫪緊緊攥住。
兩人說明來意，門口保安也挺通情達理，只是叫他們快去快回，門要關了。
兩人著急的跑了一段路，身後的保安卻在此時衝他們喊。
“小夥子找的物件不錯啊！”
“謝謝叔！”
李相衣與程櫪對視笑笑，滿心滿眼都是對方。
兩人一齊到達二樓，程櫪卻說讓李相衣在教室門口等等。
李相衣覺得奇怪，卻還是點點頭。
他轉身的一瞬，手臂上一股大力襲來，李相衣被這股力拉到教室門後。
誰？
教室前門被關上，來人將他壓到牆角。
李相衣睜眼想看清來人是誰，冰涼的觸感卻自唇上襲來。
“程…櫪你…放開…”
李相衣用力，想將人推離自己。
“你不願意嗎？”
李相衣被問的一愣，手上力氣一鬆。
是啊…自己是願意的啊…
趁他愣神的時間，程櫪再次吻住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剋制，猛烈的攻勢差點讓李相衣支援不住。
程櫪一隻手抱住他，另一隻手放在他的後腦勺上，拉近兩人的距離。
“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啊…”
程櫪將人抱住，李相衣喘著氣靠在程櫪懷裡，餘光瞥見程櫪手腕上好好的紅繩，頓時來氣，要用拳頭去砸程櫪。
程櫪急忙將李相衣抱緊，拳頭便落在了程櫪的背上。
“怎麼了，打我幹嘛？我…我下次不親你了還不行嗎？”
“你的繩沒丟！你騙我…”
“路上我還在想怎麼幫你修…你騙我”
程櫪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他怎麼能這麼惹人愛？
“你還笑？”
李相衣見到這人不但不後悔，還笑自己，掙開程櫪環著他的手就要出去。
剛踏出一步，卻再次落入一個更緊的懷裡。
程櫪炙熱的呼吸就在耳畔，有些癢…惹得他耳朵漸漸爬上紅色。
“小衣…你明天就是十八了對吧？”
“我…對啊怎麼了…”李相衣內心忐忑。
程櫪輕笑，“那我明天帶你出去玩，你有空嗎？”
“…”
“怎麼有些失望？”
程櫪故意逗他，看他的耳根子燒的滾燙。
“怎麼可能…？”
“那你舅舅…在家嗎？”
“不在啊…他喝酒去了…”李相衣悶悶的回答。
“那你明天來我家好不好？”
剛褪下去的紅色此刻又瘋狂蔓延。
李相衣仍然清晰的記得自己的回答。
“…好”
……
“我不去…”
“不去什麼？”
程櫪正在熱毛巾，聽見聲音回了頭。
李相衣又沒了動靜。
程櫪只好先將毛巾擰乾，疊成小塊，給李相衣擦擦額頭。
“做噩夢了？”
程櫪將毛巾再次浸溼，剛要繼續擰。
“程櫪…你在哪兒？”
程櫪擰毛巾的手停住，他回頭看去。
李相衣坐起來了，眼神迷茫在四處張望著。
“我在這兒，不舒服嗎？”
程櫪拿起毛巾，繼續將水擰出來，坐到床邊，微微低著頭。
“你衣服…”
“啊…”
李相衣低頭看，襯衣的扣子開了三四顆，左邊的衣領都快掉下肩了，他飛快地將衣服拉好。
他看看程櫪，又四處張望了一會兒。
“毛巾要嗎？”
“寢室床什麼時候換的？”
程櫪有些懵，不一會兒反應過來，對一臉疑惑的李相衣笑笑。
“睡傻啦？我們在系統任務裡呢”
“…”
李相衣不說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他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出神。
“有點難受…”
李相衣突然開口說話，“毛巾呢？”
“啊…在這兒”，程櫪將毛巾遞過去，“剛熱好”
“謝謝…”
“我出去換水”程櫪回頭，發現李相衣看著毛巾不動，他過去，蹲下身。
“手不方便嗎？”
“我身上…好疼…”
“還有…手？”
李相衣看著包滿紗布的右手，滿眼寫著疑惑。
“咳…”程櫪有些尷尬，將手握成拳頭擋在面前。
“你…不記得啊？”程櫪試探著問。
李相衣疑惑的問，“我為什麼會記得？”
這種突發情況程櫪也沒想到，不過仔細想也很容易想通。
同行的玩家一定知道活下來的被感染者解決慾望的辦法，為了讓下一次的感染者不再平安度過，清除隊友的記憶也是正常。
不過…
李相衣疑惑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痕跡，問程櫪為什麼。
這個…還真不好回答。
“這件事不太好解釋，你的記憶被玩偶清除了，所以你才不記得…”
“我給你講講昨晚吧…”程櫪已經準備好接受現實了。
“…算了”
“啊？”
這個回答程櫪根本沒想到過。
“…沒什麼好聽的”
程櫪疑惑地看過去，卻看到李相衣將臉埋在被子裡，露出的耳朵通紅。
……
敲門聲響起時，兩人一齊看向門口。
林辭站在外面，“我可以進來嗎？”
得到同意後，林辭才小步走到李相衣旁邊。
“你們什麼時候幫我找我哥？”
這一問讓兩人難住了，李相衣先開了口。
“你哥…不是就在這個玩偶裡嗎？”
李相衣指指林辭手裡的東西。
林辭緊緊抱住玩偶，“昨天有點急，沒和你們說清楚”
“本來的進展是我昨天晚上來救你們，然後你們幫我找到我哥”
“你看”
林辭抬了抬玩偶的手和腿，“它今天就不會動了，所以你們要幫我找到他”
“我建議你們今天不要去”
“你剛才的意思不是讓我們快點出發嗎？”
“我…沒有”
林辭低下頭，“你們要去也行…”
“不過…”
“我幫你扎頭髮吧”
…
李相衣不明所以，但看著林辭不容拒絕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林辭用手撐在床面，坐在李相衣身後，仔細將遺漏的髮絲攏成一束。
程櫪出房間倒水。
“白天只要不出門，就是安全時間”
林辭接過李相衣遞來的發繩，從兜裡掏出一根紅絲帶，將兩者左右交叉，綁在髮束上。
“你們可以陪我玩嗎？”
……
“你頭髮上怎麼有紅色？”
程櫪好奇的看向李相衣頭髮，伸手指了指，“就在…”
“你們過來！”林辭在房間裡喊。
李相衣摸了摸自己髮圈位置，取下一根很細的紅毛線。
“可能不小心掉在頭髮上的吧”
兩人來到林辭房間。
昨晚房間沒開燈，他們站的也有些遠，現在總算能看清了。
林辭的房間很整潔，一張小實木床在門右手邊，床頭靠著牆，米色的被子疊在床尾。
床的稍遠處是一張書桌，門的右手邊靠牆、與書桌正對著的是衣櫃。
床邊沒有櫃子，放著一張矮凳，上面放著一盆銀色的花。
林辭興致勃勃地蹲坐在花旁，急切招呼他倆過去。
“你們看！這可是我哥送我的！”
林辭愛憐的摸著銀花瓣，眼裡閃著光。
李相衣走在程櫪前面。
但就在程櫪進門的一瞬，那間房子變了。
銀花兒閃著耀眼的光，將房間照的雪亮，程櫪不自覺地眯起眼。
他突然想到李相衣還在自己前面，強睜著眼朝前一抓，卻撲了空。
“小衣你在嗎？…”
“小衣？”
“李相衣！”
“怎麼了？”
“啊！…”
程櫪猛地睜開眼。
“怎麼了？沒事吧…？”
“李相衣？”
程櫪定睛一看，猛的推開眼前人。
“你是誰？”
“你在說什麼啊？”
程櫪沒理會，看向四周，猛的睜大眼睛。
他撐著身體，從一張熟悉的床上醒來。
這是程櫪現實裡的房間。
陽光自淡藍的窗簾透過，一塊塊光斑在房間裡折射出明藍的光。
正對面的牆上，是李相衣曾經送給他的捕夢網，正掛在釘在牆上的一根釘子上，羽毛隨著微風飄動。
甚至還是他喜歡的藍色。
臉頰被人捧著，轉到後面，面前的人輕笑。
“怎麼，不認識我了？”
程櫪只是緊緊盯著，隨後落入一個茉莉花香的懷裡。
“最近壓力很大嗎？我們都考完了誒”
十八歲的李相衣柔聲安慰著他。
“不…你…怎麼會在這？”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的。
程櫪慌不擇路的推開眼前人，卻不敢使勁。
“是你叫我來你家的啊…”
李相衣微笑著回答，接著環上程櫪脖子，“你還想跑路啊？”
“什麼意思？…”
“下次輕點好嗎…我好疼”
程櫪驚的一顫，他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頭髮凌亂，連身上的短袖都是鬆鬆垮垮的。
“我…我幹了什麼？”
李相衣緊抱住他，“怎麼老是問這些問題，不好笑的…”
“……”
“今天是我生日”
過了許久，程櫪才像如夢初醒般，輕輕抱住李相衣。
“對啊…今天是你生日”
“我說要你來我家的…”
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程櫪拿著梳子給李相衣梳頭。
短髮…
“怎麼又在發呆？”
“啊…”
程櫪清醒過來，對上李相衣的視線。
“你今天狀態不對誒，不開心？”
“不我只是…唔”
程櫪正要辯解，卻被李相衣塞上了一塊糖。
“我不開心的時候吃糖就好了…”
“沒什麼過不去的”
程櫪愣住。
嘴裡的糖緩慢融化，他最喜歡的藍莓味。
“抱我幹嘛？”
李相衣伸手穿過程櫪的脖頸，拍了拍他的背。
“剛完事還不開心啊…”
李相衣脖子裡涼颼颼的，“你怎麼哭了？”
程櫪將人摟得更緊。
李相衣笑起來，“你還說你比我勇敢，永遠不會哭的”
“你看看你…鼻涕蟲…哈哈”
程櫪想起來了。
上一次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失去李相衣的，這一次他要將人摟緊，讓李相衣再不能離開。
不過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他還真不記得了。
抱了很久，久到李相衣已經無聊的將頭擱在程櫪頸窩，手指繞著程櫪的髮絲轉圈。
“呃…”
“沒事吧？！”
程櫪聽見聲音，急忙將人放開，“我把你弄疼了？我看看？”
李相衣看著程櫪手足無措的樣子，還是沒忍住笑。
他將程櫪亂動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後將自己蹭得離程櫪更近，抱住他因緊張發抖而發抖的身子。
“這兒疼…”
李相衣笑著去碰程櫪紅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尖，“怎麼比我還害羞啊”
程櫪停下動作，“我感覺你變了一些”
李相衣依舊笑，“哪兒變了？說說看？”
“……”
人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但就是有些違和。
大概是…他現在更主動的性格？
李相衣沒等到回答，撇撇嘴，“你真的好奇怪…”
“熱著了？出去散散步？”
李相衣還是穿著那件白色的短袖，和程櫪一起走在路邊。
李相衣主動牽了程櫪的手，走在他稍後的位置。
兩條紅繩觸碰到一起，程櫪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著急的轉身問李相衣。
“現在幾點了？”
李相衣看了看右手的表，“下午四點”
“你…你不是要在四點半前回家嗎？還有時間…我能幫你解釋的…”
說著他拉起李相衣就要向反方向走，卻沒能拉動。
“我回家幹嘛？”
李相衣被他的舉動逗樂，“又不用我做飯的”
“你…你不是要回家幫舅舅煮飯嗎？”
“啊？”
李相衣奇怪，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抬起頭。
“對哦…我想起來了”
程櫪放下心，“我送你…”
“我和我媽媽說，今天要帶你回家吃飯的啊”
“我舅舅說想嚐嚐我的手藝了”
“是得快點，他們這會兒估計要到了”
李相衣也加快腳步，卻看到程櫪又站在原地，“怎麼不走啊？”
李相衣拍拍程櫪的肩，“在想什麼呢，我們得快點了”
程櫪抬起頭，似乎是想通了，握緊李相衣的手。
“走吧”
“我聽小衣說，他今天要帶物件回家嘍…！”
“真的啊…誒…小衣怎麼不在家？”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的笑鬧聲，李相衣先程櫪一步進去。
程櫪站在門框邊，看著裡面依舊熟悉的佈局。
之前李相衣好像經常帶自己來過。
“舅舅舅媽，我在這兒呢”
“哎呦…小衣在這兒啊”
祝十安坐在沙發上，旁邊是專心剝花生的李庭。
她聽見聲音，立馬回了頭。
祝十安不過四十，依舊是年輕貌美。
她挽著頭髮，一副良家婦女的模樣，笑起來也沒什麼皺紋。
祝十安放下手中的水杯，招呼李相衣過去。
李相衣牽著程櫪的手，拉著他進了門。
祝十安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外甥牽著一個比他還高的男孩，站在自己旁邊。
她疑惑的看著自家外甥，“小衣你同學嗎？”
李相衣正要說話，被一直沉默的李庭搶先。
李庭將頭湊到祝十安身邊，聲音沒有刻意的壓低，周圍人都聽得到。
“不是說了他要帶物件嗎，都帶物件回家了還會帶同學嗎？”
祝十安：“……”
她沉默一瞬，才消化了這個資訊，轉頭又對程櫪笑著，“小夥子挺好啊，叫什麼名字？”
程櫪還疑惑於李庭的話，被問到，結結巴巴的說，“祝姨，我叫程櫪”
“小衣告訴你的？”
李相衣點點頭。
李相衣看向程櫪無處安放的手，忍不住笑出聲。
“程櫪幫忙裝點花生好不？就那兒”
祝十安指指不遠處兩口袋乾貨，拿起一個空果盤。
程櫪愣了一下接過，老實的去口袋那兒裝花生。
幾乎是程櫪剛走，祝十安就趕忙將身邊的李庭擠遠了一些，將自己的右側空出來，把李相衣拉過去坐下。
祝十安將頭低下，李相衣趕緊也低下去。
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小衣啊…你交了個男朋友啊！”
李相衣坦然的回答，“怎麼了嗎舅媽，現在又不是什麼封建社會了，我交個…”
“不是這個意思！！”
祝十安急忙反駁。
她將兩人的頭埋的更低。
程櫪裝著，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兩人頭低的很低，不知道在密謀什麼。
李相衣家不會…不贊成吧…
程櫪心情低落的想著。
祝十安躊躇了好久都沒開口，李相衣忍不住問，“舅媽您快說吧，我還得去廚房炒菜呢”
“不是…就是這個問題…”
“舅媽不太好意思問…”
“沒事舅媽，您說我回答就好了”
“就…就是”
祝十安急的扣手指。
“要不我先去幫忙，我們吃了飯再說？”李相衣作勢就要起身。
祝十安急忙將李相衣拉下，“舅媽就是想問…”
“你和你男朋友…你是上面還是下面那個！”
“噗！…”
李庭猛的噴出一口水。
“你幹什麼啊李庭！”
祝十安拍拍身上的水，李相衣抽了幾張紙，遞給祝十安。
祝十安接過，給李庭擦身上的水。
“這個問題不是很正常嗎？你急什麼啊…”
李庭緩過氣，視線在李相衣和祝十安身上徘徊。
終於還是朝著兩人擺了擺手。
“我真是不懂你們…”
李相衣笑笑，“我還沒回答呢…我現在說嗎？”
“咳咳…”
李庭拍拍自己的胸口，差點喘不過氣。
祝十安邊給李庭拍背，一邊訓斥李相衣。
“哎呀，外甥說什麼呢，以後別在你舅舅面前提了…”
祝十安攬過李相衣肩，笑容狡黠，“給舅媽說就行，別理他”
李相衣露出笑容。
程櫪在不遠處看的出神。
記憶中李相衣好像不經常笑…不過沒關係。
李相衣湊到祝十安耳邊悄聲說話。
不知道李相衣說了什麼，只知道祝十安聽了後，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相衣，又看了看端著果盤的程櫪，臉上表情不斷變幻。
程櫪有些緊張，忐忑的走過去。
他將果盤放到桌子上，站到李相衣身邊，“祝姨，花生”
祝十安僵硬的也點點頭，手快的將自己外甥推出去。
“小衣啊…你說的對，你得去幫你爸媽”
李相衣得逞般拍拍程櫪的肩，“我走啦”
李相衣一走，祝十安立馬拉過程櫪，將人摁在李相衣坐的位置上。
程櫪比祝十安高，坐下時也比她高了半個頭的樣子。
沒等祝十安說話，程櫪先開口搶話。
“祝姨其實我和小衣很早就在一起了”
“我真的很喜歡小衣…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會認可…”
“誰和你說這些了？”
“啊？”程櫪有些驚訝，“您…不是想我和小衣…分？”
祝十安奇怪的瞪了他一眼，“分什麼分，今天小衣生日！”
祝十安再次壓低聲音，“其實祝姨就是想問你個事…”
“您說就好”
祝十安拍拍程櫪的手臂，“你看看…這麼壯的小夥子…”
祝十安將聲音壓的更小，“你怎麼能是下面那個呢？”
“不是…其實祝姨我…啊？”
程櫪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看著祝十安堅定的眼神，小聲問，“為什麼說我是…下面那個？”
祝十安咂巴嘴，朝廚房一抬下巴，“小衣說的呀”
程櫪哭笑不得，祝十安還以為他不好意思，還鼓勵他。
“我給你講哦…你以後得多鍛鍊！爭取把小衣…”
祝十安指尖點的像在結印。
“噗！…”
“李庭你又幹嘛？”
祝十安憤恨的看向李庭，“這水不合你胃口嗎？”
“沒事…隔…沒事…”
這次李庭自己抽了紙，將自己身上水擦乾，還不忘俯身擦擦地板。
“你們聊你們聊…我抽根菸…”
“不準抽！今天第幾根了？”
“好我不抽，我轉轉…”
李庭將紙丟進垃圾桶，將紙杯裡剝好的花生塞進祝十安手裡，繞過客桌出了門。
“哈哈…他就這樣”
祝十安抓了幾顆花生進嘴裡，尷尬的幫李庭洗白。
“沒事，祝姨我去幫小衣了”
“好好…這孩子就是好，去吧去吧”
“還有啊…”祝十安拉住程櫪。
“和小衣爸媽說話時嘴甜點！…實在不行祝姨幫你說說！”
程櫪微愣，笑笑，“謝謝祝姨”
“好孩子啊，以後得好好對小衣”
“我會的”
程櫪推開廚房門，煙火味撲面而來。
李安然在灶臺前忙著炒菜，劉容端著碗和筷子正要開門，被迎面的程櫪嚇了一跳。
程櫪連忙讓道，“叔叔好”
劉容大喜過望，“誒…程櫪是吧，來來，幫個忙”
程櫪接過劉綱手裡的碗，圓桌上已經擺上了幾個菜，程櫪將碗擺好。
“這孩子怎麼不愛說話呢？”
程櫪回過神，對劉容露出一點笑容。
“我還以為叔叔您不認識我”
劉容笑著拍程櫪的背，“我告訴你啊，小衣經常在我們面前誇你，說你會照顧人，說你會保護他”
程櫪盡力剋制住內心的欣喜，“我也沒小衣說的那麼好”
“那你的意思…你不是小衣說的那樣對他？”
“不不…”
程櫪急忙辯解，“我的意思是…”
“我覺得自己還做的不夠好，不能給他承諾，沒法給他好的未來”
程櫪說完，看向廚房裡那抹不斷忙碌的白色身影。
那抹身影是發著光的。
“小衣那麼好，不是非我不可”
“所以我得對小衣更好，才能留住他啊”
……
“你們處了三年是吧？”
“對”
劉容露出輕鬆的笑，“不容易啊…”
劉容解下身上的圍裙，遞給程櫪。
“你去廚房幫忙吧，我去陪客人”
“小衣生日呢，別讓他累著”
“生日快樂！”
一桌子人舉杯祝福，李相衣起身，舉杯說著話，自信又從容。
等到李相衣說完坐下，程櫪一隻手撐著臉，抬起手，握住裝著果汁的紙杯，微仰著頭看他，“你現在好厲害”
“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李相衣笑笑，和程櫪碰了個杯。
“成年快樂啊”
“李相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