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還沒吃呢就要走？”
“舅媽有點事…得現在趕回去”
祝十安回首道別，李庭眼神幽怨，小聲嘟囔，“怎麼不和舅舅說？”
祝十安瞥了他一眼，“小衣和我親近，當然要和我說啦！”
李相衣被逗笑，“舅媽要不今天在我們家休息吧？多玩幾天也好”
祝十安笑著搖頭，“不了，還有事…”
“最近廚藝有長進啊！”
“謝謝舅媽”
祝十安聽完，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使了個眼神。
“小衣，記得去你房間看看啊…驚喜”
李相衣打趣，“不會是給我留的花生殼吧？”
祝十安微皺起眉，“說什麼呢…我是這種人？”
“您怎麼不是？”李相衣嘴角勾起，“小時候您還拿我的壓歲錢買甩炮…”
“行了行了…我這不是變好了嗎？”
“記得去看啊…走了”
祝十安電話鈴聲響起，她翻出手機，匆忙回頭揮了揮手，用口形說了句話“下次見”
隨後便挽著李庭的臂彎匆匆離去。
李相衣看著兩人隱去的背影，嘴角笑意一點點消失。
他看著那處地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不知多久，李相衣才像反應過來似的，眨了眨酸楚的眼睛，重新進了門。
程櫪正擦著桌，抬頭與李相衣的視線剛好相撞，後者重新露出笑容，“我去廚房”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李相衣先去了自己房間。
房間很小，卻顯得格外溫馨。
暖白色的牆紙，透過紗窗的明亮陽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床上擺放的一個巧克力的奶油蛋糕，一罐曲奇餅緊靠在蛋糕後面，側面放著一個小盒子，神神秘秘的。
李相衣上前，拿起盒子。
是這家的東西，那麼摳的舅媽捨得給自己買？
別看祝十安和李庭現在自己家裡開公司，但兩人為了超市免費雞蛋都能爭個頭破血流。
所以李相衣提出生日想要時，還說如果不夠自己添點錢，現在看來可以把這筆錢省下來了。
哈哈哈…
李相衣在心裡樂呵著。
省著的錢…可以攢著給祝十安買那條她想要很久的項鍊，生日那天送給她。
嗯…她會喜歡吧？
李相衣開啟盒子。
說貴也不貴，幾十塊而已，裡面是兩條很好看的紅繩，做工很精細，用細竹形狀的珠子串著，李相衣手腕上和它簡直天差地別。
李相衣滿心歡喜的將東西裝進口袋，盒子隨手放在了床頭櫃上。
李相衣從房間探出頭，看見李安然正和程櫪說著話，劉容坐在李安然身側，兩人面色凝重。
程櫪坐在對面一言不發。
這氣氛…嘖…不太對
“你們幹嘛呢？”
李相衣佯裝輕鬆走到桌子旁，找了條凳子，還沒挨著凳子邊緣。
“噗…哈哈哈”
李相衣被這聲音嚇著，抬頭卻看見李安然捂住嘴，眉眼彎彎，笑意難掩。
李相衣眼神奇怪的在程櫪和自家父母身上徘徊。
“你們…”
“哈哈哈！…”
話還沒問出口，被先抵達的笑聲攔截。
劉容忍不住，一隻手撐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笑著，臉埋在臂彎裡。
李相衣看著他們三人的好戲，震驚的說不出話。
程櫪也沒忍住低低笑起來。
等到三人平復的差不多了，李安然才看向李相衣，指尖在另兩人間轉動，含著笑回答。
“我們和程櫪…打了個賭”
“說…哈哈…說看誰對視不會笑，結果你爸也要來…哈哈”
“贏得人可以要求對方滿足一個願望…”
“輸了不會不認啊”，李安然信誓旦旦的保證。
“說吧…什麼願望？”
除程櫪本人，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正期待他的回答。
程櫪笑笑，“我還沒想好呢”
“那不行啊…今天過了就不算數了！”
李安然得意洋洋的看過去。
程櫪回了個友好的笑，抱歉的說，“阿姨我真沒想好呢”
“算啦”，李安然擺擺手，轉頭對著李相衣笑笑，溫柔道。
“小衣幫我去廚房拿下刀可以不？你老媽想吃蘋果”
“行”李相衣爽快答應。
但李相衣剛進廚房，身後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李相衣奇怪的朝身後看。
“嘭…”
一陣大風襲過，廚房門毫無徵兆的關了，外面漆黑一片，李相衣拿刀的手一頓。
別太明顯…
雖然這麼想著，李相衣還是上前，抓住門把手朝下按。
但當明亮的蠟燭光照來，映的他臉上輪廓分明，李相衣還是沒忍住。
“生日快樂！”
火光映照下，他眼裡似有晶瑩閃過。
程櫪捧住蛋糕，微蹲下身，李安然和劉容在兩側，一個為他歪斜著戴上金王冠，一個在一旁唱著不著調的生日歌。
年年如此。
卻不覺得膩。
歌唱完，當然要許願啦。
李相衣雙手緊扣，擱在胸前。
只是須臾，李相衣便睜開眼，一口氣吹滅了蠟燭，眼裡是無法剋制的笑意，濃郁到快要化為實體，自眼眶溢位。
臉上掛著孩童般的純真笑臉。
房內變得漆黑，幸好離電開關近，一伸手就能夠到。
房間再次變得明亮，蛋糕被放在桌子上，家人圍在旁邊，議論上面的水果好不好吃。
李相衣站著切蛋糕。
“許的什麼願啊，這麼快”，程櫪將紙盤遞去，穩穩當當的接住滿是黃桃的一塊。
“給我媽，我媽愛吃黃桃”
程櫪就將那盤蛋糕遞給李安然。
“這盤…給我爸吧，你不是不愛吃芭樂？”
程櫪又將這盤遞給劉容。
兩口子都到沙發上看電視了，飯桌上還剩一半的蛋糕和李相衣、程櫪兩人。
兩人在沙發上討論電視劇的劇情，有意不去打擾李相衣和程櫪。
李相衣叉了塊草莓塞程序櫪嘴裡，“你猜我許的什麼願望？”
“我不知道…家庭幸福？”
“差一點兒！”…
傻瓜，當然還有你。
兩人坐下，程櫪去拿紙盤，剛拿到，李相衣說話，“就這樣吃唄”
程櫪微愣，看向舉著叉子的李相衣，沒忍住多問，“就這樣嗎？”
李相衣將一叉子的奶油遞進嘴裡，“之前就這樣”
“我先給我爸媽多切一點，剩下的就都是我的了”
程櫪看向蛋糕盤，那塊蛋糕雖然看起來大，但和李安然兩人的相比，各自也多不了多少。
程櫪吃著蛋糕，看著一處地方發呆。
“誒…”
程櫪臉上冰涼一片，他伸手去摸，指尖沾上奶油。
程櫪失笑，反手抹在一旁憋笑的李相衣額上。
李相衣自然不甘示弱，理直氣壯的與程櫪對視，“今天我生日，讓讓我怎麼了？”
程櫪嘴角綻開的弧度更大，“那你繼續？”
“當然！”
李相衣樂開花，捧起程櫪的臉，指尖自他臉上劃過。
“哈哈哈…花貓”
程櫪笑著迎合，時不時誇獎幾句。
兩人笑鬧著，蛋糕也很快見了底。
李相衣去丟紙盤，在回來的轉角處腳步一頓。
這人怎麼這麼喜歡發呆？
不過他現在看著程櫪臉上的奶油就想笑。
李相衣回頭，抽了幾張衛生紙打溼。
程櫪沒注意到身邊有人坐下，他還在仔細思考著，自己為什麼又在想那些事。
他的記憶中無端出現幾段沒頭沒尾的畫面。
有自己上大學，週末跑去兩人家沿途找監控的。
有自己凌晨時，看著李相衣的照片默默流淚的。
好奇怪…他有這些經歷嗎？
“怎麼又在發呆？”
溫柔的嗓音響起，將他的思緒拉回。
程櫪反射性的朝旁邊看去，臉頰被覆上冰涼的東西。
“動什麼呢…我給你擦擦”
程櫪勾起唇，“我自己來吧”
“……”
李相衣並不說話，動作停了下來，眼神帶著探究的意味，“也行…？”
程櫪接過，有些不太自在。
“誒小衣…你舅媽是不是也給你買了蛋糕？”
劉容的聲音傳來，李相衣接話，將眼神從程櫪身上移開。
“買了，在我房間”
“那你明天再吃啊，蛋糕吃多了也不舒服的”
“好”
……
談話結束，程櫪也擦好了，攥著紙巾垂著頭說話，“你臉上…”
“我自己來”
“……”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兩人都沒有率先開口，就這麼坐著。
直到沙發上兩人快要回房，有些奇怪的看向程櫪，似乎不明白兩人剛剛好好的，現在怎麼…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李安然囑咐了李相衣幾句記得送程櫪，李相衣點頭應著，“我和程櫪出去轉轉，待會回來”
劉容還想說幾句不安全，李安然擺擺手，“別把自己丟了，記得帶鑰匙”
“好了，記得關門啊”
李相衣微笑著答應，朝門外走，程櫪緊跟上。
兩人跨出大門，門咔噠一聲被關上，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你就這麼讓他出去啊？”劉容仍然不太放心。
“沒看見他倆那種氛圍嗎…鬧矛盾了”
李安然拉著劉容進房間，“還是得讓他們把問題解決了”
“他們都這麼大了，況且咱倆也這麼過來的不是嗎？”
……
春末的風夾帶著夏日臨來的燥意，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天色漸晚，行人匆匆路過，不多時便消失在街道深處。
李相衣步調悠閒地走著，時不時還哼著程櫪沒聽過的歌。
“哼的什麼？”
“不知道，奶奶教我的”
“……”
程櫪不知道怎麼接話，李相衣卻拉著他穿過車輛稀少的馬路。
街對面是一戶人家的小院，房子正好背對著街道，一道藍色的牆立在路邊，將房子與外面隔絕。
街道沿途邊設定有長椅，倆人在長椅上坐下，身後的牆上探出一簇紅玫瑰。
應該是品種的緣故，這叢花幾乎四季都能看見，將藍白的牆壁點綴。
路燈在不遠處安靜立著。
“我覺得你今天真的很不對勁”
李相衣淡淡開口，沒什麼情緒。
“我…”
程櫪不知道怎麼接話，手指緊張的絞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好像那時候開始，我腦子裡總會出現一些…似乎是未來的事情？”
“這麼有趣，你看到什麼啦？”
程櫪回想自己見到的東西，卻不知怎地，記憶變的模糊起來。
好不容易想起一點，剛要說話，卻像被噎住似的發不出聲音。
程櫪久久說不出話。
李相衣也像早就知道似的，不在意的撥了撥散亂的劉海，眼神落在遠處。
“你是不是看到一些…關於我們未來的事？”
程櫪抬頭，驚異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李相衣笑笑，“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
“什麼問題？”
一陣風兒拂過，枯萎的玫瑰花瓣被風兒擄走，跌跌撞撞地落入李相衣手心。
李相衣握緊住手。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現在在你面前有兩個不同的人”
站在遠處身型透明的李相衣腳步一頓。
“一個家庭美滿，有著美好的前程，能樂觀的面對一切”
“而另一個…脆弱、敏感，總是將自己封閉，不再對你表露自己的心”
李相衣轉過身，正對著程櫪。
“選擇前者，你會和他生活的很幸福，不再會有別人打擾”
“而後者…你要承受最悲傷的結局，而沒能被你選擇的那個人，烈火焚身，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而現在，只有你能選擇”
“那麼你…會選擇誰？”
……
程櫪似乎並沒聽進去，似乎又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中。
李相衣指尖點在程櫪眉心，一點白光自指尖亮起，程櫪眼神清明不少。
那些殘缺的記憶碎片在一點點拼湊，不斷有記憶從他眼前閃過。
下著大雨那天，自己在門口張望好久，都沒能等到期盼的身影。
將李相衣帶回家時，李相衣眼裡的麻木和恐懼。
車禍後，長林出現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可以救李相衣。
第一次做他任務中的主角。
……
還有…銀光閃過時，李相衣擋在自己身前。
他都想起來了。
程櫪看著眼前年輕不少的的人，眸子裡平靜無波，反而低低笑起來。
“所以…這是讓我做選擇？”
“選擇你，或者那個李相衣？”
程櫪真心覺得好笑，一個幻境而已，讓自己做選擇，還說一番聽不懂的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蠻好笑的”
“讓玩家選擇現實與幻境？”
程櫪坐遠了些，“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那如果我說，我就是李相衣呢？”
聽起來彷彿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李相衣沒理會程櫪笑裡的嘲諷，“銀花的功能不是幻境，它開啟的是一個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
程櫪唇角依舊勾起，卻絲毫不見笑意。
“你有遺憾…對吧？”
“後悔那天為什麼要讓李相衣出門找自己，又在李相衣敲門時，說了那句‘等會兒’”
“我當然知道，你想給他驚喜對吧？”
“驚喜沒能給到，反而間接將人推入了深淵”
“你很後悔…對嗎？”
李相衣靠近程櫪，坐在他身邊，將頭靠在程櫪手臂上，似乎很懂此刻崩潰邊緣的程櫪。
“可現在你有了彌補遺憾的機會了，為什麼不珍惜呢？”
李相衣一隻手靠近胸口，語氣變回程櫪熟悉的溫柔。
“選擇我吧…我就是李相衣，他就是我啊”
“我和他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