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區的生活氣息很濃，加上這兩天又是久雨初晴，江眠帶著旺仔到樓下遛彎兒的時候，小區裡來來往往的人還算熱鬧。
……但江眠很快就成了被圍觀的物件。
倒不是因為別人遛狗她溜貓，而是因為旺仔這個貓祖宗實在鬧騰得厲害，讓她這個貓主人看上去像個拐帶幼年貓的偷貓賊。
頂著周圍人怪異的目光，江眠勉強在小區裡走了小半圈，就偷偷縮縮地在樓下找了個小亭子，躲了進去。
但哪怕是這樣，小祖宗也依舊沒消停。
這樣的聲嘶力竭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小祖宗才終於安分下來。
但它依舊有它的倔強，累得撓不動喊不動了，就窩在貓包裡時不時地喵嗚一兩下，聲音很小，還有些啞，聽上去委屈巴巴的，怨念很深。
手機螢幕熄了又亮，在時間顯示21點的時候，江眠撇了撇嘴，側眼看了看雖然萎靡不振，但仍舊不放棄抗議的小祖宗，有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大概是夜深了，有晚風吹過的緣故，她好像能從剛才那一股腦的悸動中，拾掇出來一點理智，從而漸漸地驚覺過來一個問題。
她不對勁。
她這樣，很不對勁。
明明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怎麼就在阮甜甜那一兩句開玩笑，坐等著看好戲般的調笑中迷失了自我呢？
閉上眼，江眠反思了幾秒，伸手將貓包順了過來。
身體忽然失重，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旺仔又有了想要發作的跡象，但好在小祖宗還算機靈，透過貓包的縫隙，看見江眠是打算往15幢的方向走的，於是便默默地安靜下來。
但這並不妨礙它委屈，一下兩下喵嗚的聲音照舊悽慘又覺厲。
夜晚的霧氣讓空氣溼潤，下起了微雨。
地面微溼，江眠一手提著祖宗，一邊慢悠悠地朝15幢走。
拖鞋摩擦鋪地磚的聲音帶著浸潤過的粘稠，有人在她身後喊了一聲。
聲音不大，很輕，很快就跟不怎麼悅耳的摩擦聲混在了一起，但江眠還是聽見了。
有些迷茫地轉身，眼睛眯起。
眼前的人越來越靠近，在看清那人的臉之後，她那原本沒什麼光的眼神瞬間亮了。
唇角勾起一點笑意：“沈醫生。”
“嗯。”
沈妄回覆的聲音很淡，江眠卻能從他的語調中品出了一點兒疲憊和嘶啞。
抿了抿唇，江眠不奢望沈妄能給她說出什麼搭訕的話來，畢竟這人從以前就挺淡漠，挺淡然的。
於是她直接先下手為強：“沈醫生這是才下班嗎？現在已經很晚了。”
“嗯，剛做完一臺手術。”
說完，沈妄沉默了幾秒，補充道：“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
雖說是個正兒八經的心臟病患者，但手術上的事兒，江眠並不瞭解。
可哪怕她什麼都不懂，也能感受到這句‘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背後藏著的疲憊和無奈。
嗅到沈妄身上似有若無的消毒水味，和溼黏的泥土粘在一起，江眠一時間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
垂下眼，正當她還在糾結要不要安慰一句‘沈醫生辛苦了’之類的客套話，就聽見沈妄道：“這是你養的貓嗎？”
“好乖。”
被折騰了一晚上的江眠：“……”
她懷疑這貓祖宗跟她是一樣的——
一樣的容易見色起意，有點兒喜歡沈妄。
在沈妄的一句‘好乖’之下，鬧騰了一晚上，就差英勇就義的小祖宗竟然意外的乖巧，跟沈妄對視了一眼後，就任由沈妄將貓包拉開一道小口子，手在腦袋上擼的時候，這小祖宗竟然還很親人地往他手心裡蹭。
江眠當即在身後翻了個白眼。
但她很快就顧不上吐槽這個小祖宗了。
幾乎是下一秒，她的眼神就定格在了沈妄那隻在微弱燈光下，被襯得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上。
她是被沈妄喊回神的：“江眠？”
“嗯？什麼？”
四目相對，江眠反應過來，瞬間覺得尷尬：“那個，沈醫生，不好意思啊，我……”
“沒關係的。”
就像上次在診療室裡一樣，話音被打斷，沈妄的語調依舊很平緩：“江小姐，它有名字嗎？”
她雖然有些懵，但還是立刻反應過來，沈妄這話是在問她家貓祖宗。
“有，有的。”
舔了舔唇，江眠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麼緊張和啞：“叫旺仔。”
“嗯？”
沈妄挑了挑眉。
嘶……真是，要了命了。
侷促又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江眠強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道：“是旺仔奶糖的旺仔。”
“嗯，這名字挺有意思的。”
她分不清沈妄是不是在解圍，但其實都不重要了。
因為沒過多會兒，沈妄笑了笑，問她：“江眠，你明天有空嗎？”
“我這麼稱呼你，你不介意吧？”
與其說是帶著歉意，倒不如說這話裡調笑的意味更重。
江眠僵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介意的。”
“嗯，那你明天有空嗎？”
“我們科室明天在黎川高中有交流學習會，你既然是黎川高中的學生，要是有空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回母校看看。”
沈妄說得很淡然，卻在江眠心裡掀起了巨瀾——
沈妄怎麼會知道，或者說是篤定她就是黎川高中的學生？難道……
“江眠，你還好嗎？”
“嗯？我，我沒事。”
晃了晃神，江眠的眼神再次跟沈妄的撞在一起。
沈妄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點了點頭：“難道是我猜錯了？”
“抱歉，我只在黎川高中待過兩個月，但如果沒記錯的話，住在這一片的，大多都是那裡的學生。”
語氣很平淡，眼神很真誠。
讓江眠哪怕跟他對視很久，也找不出一絲破綻。
好一會兒，江眠才鬆了一口氣，有些失落地扯了扯嘴角：“我以前不住這裡。”
“但我確實是黎川高中的學生。”
還是你在黎川高中僅有的那兩個月的同桌。
但這話跟之前一樣，江眠只會在心裡說。
“嗯，那就好。”
“那明天，你願意跟我一起，回一趟黎川高中嗎？”
大抵是沈妄那張臉過於撩人，又許是那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不受控制地在思緒裡跑火車，總之，江眠像之前無數次的那樣，心動了。
抿了抿唇，她應了一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