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邵澈的心意
後來的事，青棉想起來很鬱悶。
溫莖並沒有留在冥界，反而再次投胎，發誓勢必得道成仙，千幻鬼魈捨不得她離開，於是以剷除鬼魅一由，跟往凡間了。當然，這一世，他會好好守護溫莖，哪怕不能成仙，做一輩子凡間夫妻，也挺好。
就是，青棉揉揉腦袋。要不是溫莖求情，那紅眼的令主要把她擰死了。
倒是万俟川，他居然無動於衷，等青棉平安主動找他的時候。他愣愣站在原地，眼神渙散。万俟川額頭銀色的柳枝印記上，冒出一簇微弱赤誠色的光。
轉瞬即逝，快到令青棉覺得眼花。
等到他們兩人出塔後，万俟川才反應過來。心裡莫名其妙的暖，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兩人的感情影響。他總覺得，周圍陰森的怪樹，都順眼許多。
青棉沒來由想起邵澈。邵澈那種整天哭哭啼啼的男人，不知道去哪兒了。還有……姝婌。
她看了万俟川一眼，“姝婌呢？”
“她在洞裡等我們，原本要歷劫……”万俟川頓住，腦子裡忽然閃過那天的事，抿了抿唇猶豫著措辭，“棉棉，那天……”
“等等！”青棉慌了一瞬，像被驚到一樣，下意識打斷，“我們還是先找姝婌吧，你採的冰清玉露再不送，就不好用了。”
說完，她幾乎不敢面對率先挪動腳步，“快走吧，這麼長時間，師姐該等急了。”
瘦小的背影，腳步匆忙。
万俟川合上嘴，滯了下，緊跟上去，眼底難過。
她不想聽他解釋……她果然生氣了。
青棉逃避似的越走越快，口乾舌燥最後跑了起來。
繃緊身體，她不敢聽到川川的解釋。
川川很在意姝婌的。當時危險緊急，如果換做她，她也只能顧身邊的人，況且身邊的還是最在意的那一個。
川川那時沒有想起她，合情合理。
即便不想承認，可蛇大娘字字句句，彷彿警醒，一遍遍提醒著她，悄無聲息中刻在心裡。
她並沒有表面那麼大方，她其實，也是很敏感的。
她從小到大，就跟川川近，如果川川都不要她了，那她該何去何從？
可難受總歸難受，她也不是無理取鬧那種人。雷劫沒有万俟川，她不就渡過了？
心裡亂麻好久。
這時，万俟川一把拉住她手腕。
“那……棉棉喜歡吃葡萄，我帶你去買好不好？或者…”他挖空心思地哄，“你想去哪兒玩，我們接到姝婌一起去好不好？”
万俟川和藹可親，像哄女兒似的。
青棉搖搖頭，強顏歡笑，“不用了川川。我問過她，溫莖臨走時告訴我，她在一處曾見到我們要的東西——蒼龍琴。”
万俟川能感覺到，青棉沒有以前跟他親暱了，胸口一絲痛感像蛇那樣纏住他，些許呼吸不暢，他淡定問，“何處？”
“南海琉璃宮，一處暗室，裡面時常傳來女子哭泣聲，還有龍吟琴音。”
“蒼龍琴是在南海沒錯，可是安放琴的暗室，為何會有女子的聲音？”
“不知道。不過溫莖說，南海龍主，不是個好相與的，比起千幻鬼魈，他才是真正的惡魔。”
“川川，我們此行，怕是九死一生啊。”她語氣沉重，倒真像九華山那些杞人憂天古板長老。
万俟川本來想笑，但聽見一個聲音後，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大街上，彼時那位硬朗男子正嗚嗚咽咽滿大街滾，嘴裡哭嚎。
“嗚嗚～我的‘娘子’啊，你在哪裡啊……嗚嗚嗚～我才離開一會兒，你難道，被小白臉拐跑了？你，不要我了嘛！你，你不能那麼狠心啊，我，我我連我們孩子名都想好了，娘子啊……娘子……”
小白臉万俟川，隔著獸群，盯著地上打滾的男人，臉色發綠。
青棉想落荒而逃，道心使然又覺得不道德，畢竟邵澈是因為她才這般丟人，又是救命恩人，她猶豫著剛邁出一步，万俟川拉住她，正色道，“此人身份不明，又玷汙你聲譽，我們走吧！”
完全是長輩命令的口吻，拽著她不問青棉是否同意就往回走，青棉掙脫他，搖頭，“沒關係。師尊說過，要知恩圖報。”
万俟川剛想拒絕，接著青棉補了句，他手指一顫，青棉溜走，不吭聲了。
“——是邵澈，不顧性命將我從天劫裡救出，又不吝嗇渡給我大半真氣。”
冥界風小，万俟川卻覺得風窸窸窣窣進皮肉，又冷又麻。
他沉默地凝望他一手帶大的姑娘，跑到另一個男人身前，神情擔憂地把男人扶起來。那個男人見到她，苦從中來，破涕為笑一把抱住青棉。抱得那樣緊，那樣真摯。而青棉撫慰拍拍邵澈，獸來獸往異群中，他們享受著這樣安穩的擁抱。
万俟川遠遠的站著，肅著臉。
清正廉潔、溫柔敦厚的九華山大弟子万俟川，第一次，想胖揍一個人。
邵澈，花言巧語，算什麼男人。
他氣到連教養都拋之腦後。
不多時，青棉走過來，肩膀上纏著個人，像狗皮膏藥似的打都打不走。
万俟川:“……”
罷了，馬上就要離開九冥，到時候就再也看不到這煩心的一幕了。
直到——
“川川，我們帶他一起吧？”青棉試圖商量著。
万俟川:“……”
他氣地咬牙，“棉棉，你該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
“一刻不曾忘。”她想了想，“可留他一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万俟川呼吸都粗重了，儘量平緩地說服她，“他手腳皆無損，還活蹦亂跳，你不放心什麼？”
“他的一半真氣，在我體內……”青棉語氣灰喪下去，“我傷得太嚴重，一時半會若把真氣還回，恐怕撐不住離開九冥。”
氣氛僵持下去。
青棉，首次忤逆他。她居然為了別的男人，不聽話！
万俟川悶悶閉上眼。
邵澈喜滋滋冒出頭，“沒事的媳婦兒，不用還。不光是真氣，只要你想，修為，靈力通通都可以給你！”
万俟川瞪他。
“你，為什麼？”顧不上稱呼，青棉被他的大方嚇到。
“我早說過了，我喜歡你嘛，我要娶你回家做媳婦兒！”邵澈故意當著万俟川面前說，一來是為了促進他們兩人誤會加深，從而提早應驗結局離開泛虛之境，二來是純純想氣他，怎麼樣，馳魃閣主精心算計落空了吧。司命是我邵澈的人，搶奪他人所愛可非君子所為。雖然你印記上，剛剛閃過七情中“愛”的赤誠色光，可剩下六種情感，休想透過司命得到。
其實早在他們離開之時，他在司命身上設了個小法術。可以“花名正大”看見他們所經歷的一切，自然就知道万俟川印記上是怎麼回事。
七情八苦，分別用冒出的顏色檢驗。距離万俟川，也就是馳魃化神，不遠了。
他們走後的同時，他去了另一處。
林中山洞，那裡果然有個東西“姝婌”。
邵澈化成一團白霧，懸在姝婌頭頂，要她用心打動万俟川的心，讓万俟川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愛上她。而邵澈應諾她，必要時會相助。
九華山的人，也不怎麼樣。三言兩語就被他蠱惑打動了。
万俟川姝婌要兩人一成，在万俟川眼裡，青棉就會當做可有可無，又死纏爛打的狗皮膏藥。
到時候，他在努力一把，設計讓万俟川恨透青棉，一刀捅下去。
這樣一來，皆大歡喜。至於自己為什麼要提早暴露心意，或許是為了等出去後，司命會知道他的心意吧。
反正在泛虛天境，命運一早被安排好，司命不會喜歡上他，那他趁此作個妖，疏解一下壓印的喜歡，有何不可？
邵澈心裡砸吧砸吧嘴，多美妙的計劃啊。沉浸幾秒，万俟川略帶不滿的語氣攻出來。
“閣下慎言，我家棉棉年紀尚小，莫要逞口舌之快。”
“怎會，我認真的。”他道，“邵澈這輩子，視棉棉姑娘唯一，必不讓她委屈傷心，絕不改變。”
青棉緩慢眨了下眼，她並不是一點不懂，聽得出來，邵澈是認真的。
不過，為什麼是她呢？
“邵澈，你別這麼說，我們，不行。”青棉認真地開口，試圖讓他放棄。但嗓音天生的軟，毫無說服力，甚至還有點妥協般的撒嬌。
她尚不怎麼懂情愛，何談許諾他人一生？
万俟川冷著臉，拂袖而去。
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邵澈咧嘴笑，“有什麼關係呢？我不求你回應，別拒絕我就行。”說著，他用力蹭著青棉脖子，眼底淒涼閃過。
*
四人匯合後，形成一種很微妙的氛圍。
粘人的小精靈不再粘人了，但是被，比她粘到萬倍的男子給纏上了。
姝婌難得看她順眼不少，“阿川，那我們啟程吧。這次我都沒幫什麼忙，下次必定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