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帶著小男孩回到屋子裡,想著他們都把主人家的願望給完成了,夜明珠也該點亮了。
可他們把整個家來來回回地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瞧見夜明珠的影子。
難道要等莊稼長起來了他們才算是完成了任務?
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當時男人和他們說的就是“需要糧食”。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不得在這裡等好久嗎?
“能不能賒賬啊……”查厄累癱在地上,“等到莊稼長成我們也差不多要爛在這個副本里了。”
“別這麼喪氣,說不定莊稼跟那些雜草一樣長得也很快呢?”羅伊安慰著。
查厄:“可是那個埋在土裡的東西都已經被取走了……”
“萬一呢?”羅伊說,“說不定那個東西只是用來限制農作物生長而促進雜草生長,現在它被拿出了,它們的長勢就應該反一下。農作物瘋長,雜草絕根。”
他講的很有道理,但查厄還是不免擔心。
她可不想再在地板上睡覺了,再加上今天的運動量,她現在可謂是腰痠背痛,整個人都像要散架了一樣。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一開始還只是散漫的小雨,但慢慢的就變成了傾盆大雨,像有人惡意在天頂灌水。
林七看著窗外,密集的水珠落下編織成一張簾子,讓外面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層半透的紗。
關於夏樊悠的記憶又不合時宜地吵了起來。
她真的死了嗎?
這個問題在林七的腦中迴圈播放著。
聲止、雨盡,雲散、日升。
林七開啟大門,梁頂的水傾瀉而下,溼了門前一地。
“這……”
羅伊跟在林七的身後,雖然剛剛才說過,但在他看見門外的場景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
那些莊稼,居然真的在一場雨的時間裡長成了!
林七向小男孩要過了他之前裝草莖的籃子,在把草莖通通倒出來後,她便帶著它跟羅伊他們一起去地裡收莊稼了。
莊稼全部收完,籃子也剛好被裝滿。
查厄興奮地跑到那對夫婦的房門前敲響了門。
過了幾分鐘,出來的那個人依舊是男人:“什麼事?”
即便很隱蔽,但查厄還是能捕捉到他衣角星星點點的血跡。
“莊稼長成了,你們有糧食吃了!”
聽到查厄這麼說,男人也沒有表現出高興的姿態。
夜明珠依舊沒有要點亮的跡象。
見及此,查厄頓時拉下了臉來。
她忍得已經夠久了,這狗屁副本是想壓榨她的勞動價值嗎?
感受到查厄和男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林七心生一計。
她交代了姬成河幾句後,就讓羅伊拉著季子禾從大門出去了。
姬成河走上來,查厄以為他是想好聲好氣地討好男人,她剛想罵他別那麼沒出息,姬成河就先一步搶了她的臺詞。
“還真是不識好歹啊你……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欺軟怕硬的死人臉!你……”姬成河嘴巴像個機關槍一樣嘟嘟嘟個不停,罵人不帶髒字還不重複。
查厄萬萬沒想到,作為一個大少爺,姬成河的罵人能力居然這麼強。
林七站在一旁聽著也暗自咋舌,沒想到姬成河也這麼毒舌。
語言功底不比她差啊。
放任查厄和姬成河自由發揮,林七為了不讓他們帶壞小孩子,就先把小男孩給牽走了。
不過她沒帶著他走太遠,就到了門口的莊稼地裡。
她蹲下身子,儘量和小男孩保持在一個高度說話:“這裡是他們的家嗎?”
林七的問題讓人覺得犀利,小男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回答不出來?那我換一種問法,這裡是你的家嗎?”
小男孩點了點頭。
“是屬於你一個人的家嗎?”
小男孩又點了點頭,但很快又不確定地搖頭了。
“他們是外來者,他們侵佔了你的家,對嗎?他們不是你的父母。”
這一回小男孩堅定不移地點頭了。
林七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可以幫你,奪回你的家。”
“只要你開口,我就幫你殺了他們……不,‘殺’這個字不太好聽,我幫你除掉他們。”
小男孩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心臟跳得厲害,像藏了一隻人魚,隨時都要突破人類牢籠的束縛衝出來。
“為什麼……幫我……?”小男孩乾澀地開口。
“為了報答你的恩情。”
“感謝你善意的提醒。”
林七將小男孩的兩隻小手包裹住放在手心裡,她的手是冰的,但不會讓人感到凜冽,反而有一種靜心靜神的效果。
“你願意嗎?”林七問。
小男孩猶豫了許久,他還是點頭了。
他盼了多少年,他盼了多少次。
終於,他要迎來他的光明瞭。
得到小男孩的准許,林七便放開了他的手。
“待在這裡別動,等我。”
她走向屋子,一進門就看見臉色極其不好的男人,好像隨時要暴走打人。
但林七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她要先下手為強。
“查厄,動手。”
接收到指令,查厄立即從系統空間拿出了自已的蛇骨鞭,她後退幾步,朝著男人所在的位置狠狠甩去。
教訓這種垃圾,查厄向來是不會手軟的。
男人毫無防備地捱了這麼一下,直接被甩到了牆上,砸出一個大坑。
查厄挑了挑眉:“嗨喲,這房子質量這麼好?”
這樣砸都不塌。
閒話少說,查厄看男人快要從地上爬起來,她又是一鞭,把男人打回了原位。
一旁的姬成河也不甘示弱,他和查厄的鞭子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為她吶喊助威。
“查厄,加油!查厄,加油!”
“……”
查厄無語地朝男人的致命點上甩鞭子,沒幾下,他就嚥氣了。
同一時刻,羅伊和季子禾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們的身上殘留著血跡,季子禾的懷裡抱著一個水晶球。
“喂林七,人死了。你還別說,這人血條真挺厚的,換做正常人我甩兩下就沒了,他居然還能撐我五次鞭子。”
林七敷衍地點頭,她的視線全落在查厄的身後。
查厄轉過身去,也看見了季子禾懷裡的那個晶瑩剔透的光滑的水晶球。
此時的它,正閃著光,且那光越來越亮,並由它的中心射出了一道光路。
光線直直射向屋子的正門口。
林七心裡又升起了一抹不祥的預感。
她大步跨到門前,將門推開,夜明珠發射的那道光線就這麼無遮無攔地射在了門外站著的小男孩的心臟上。
“……”
林七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也沒有開口說任何話,但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心口正在發光的小男孩身上的時候,也不由得愣住了。
小男孩看見幾人沉凝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他的第一個笑容:“怎麼了,為什麼都這個表情啊。”
“你的心臟上……”查厄顫著聲音說。
“我的心臟?哈哈……我的心臟上有一顆塞壬的眼淚哦……我是塞壬的孩子。”小男孩眉眼溫柔地看著水晶球中的自已。
他是塞壬的孩子,也是這個遊戲中的線索NPC。
他一直都知道的。
塞壬的孩子生來就被安上了罪名,他們罪孽深重,要承受無盡的痛苦。
他的人生在不斷地重複著,但記憶從不被抹去。
二百七十三次,全部都留在了他的腦海裡。
次次的輪迴,次次的死亡,他已經習慣了。
被人硬生生挖出心臟的滋味。
那些所謂的能夠發現真相的高階玩家,他們裝假好心靠近自已,在最後關頭又毫不留情地對自已下手。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不是真的想幫自已,他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
但林七不一樣,對於她,他心甘情願被掏心臟。
塞壬的孩子,有一天也會接納人類嗎?
小男孩微笑著看向林七,他張開雙臂,擺出擁抱的姿勢說:“在此之前,你能抱我一次嗎?”
林七的心臟在陣痛,她艱難地邁向小男孩,蹲下身子將他摟進了懷裡。
小男孩也慢慢地摟住她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如果你見到了我的父親,請幫我給他帶一句話。”
“塞壬無罪。”
“噗呲——”
“呃……”
林七瞪大了雙眼,她推開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胸口上插著的刀子。
小男孩仍舊保持著微笑,他顫顫巍巍地拿起林七的手,將它們放在刀柄上。
“挖出它吧,父親的眼淚,就在裡面。”
他的身體裡源源不斷的有藍色液體流出。
那是塞壬的血。
林七感覺自已快要窒息了,她慌亂地摁住小男孩不斷滲血的傷口,企圖把它止住。
但都是徒勞。
小男孩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他快死了。
“快動手啊……”
林七閉了閉眼睛,她說了一聲抱歉,深入肋骨的刀子就開始在小男孩體內順著心臟的輪廓遊走。
她下手極為狠厲,只想著快點,再快點,這樣說不定能減少一點小男孩承受的痛苦。
好疼……但好溫暖……
小男孩眼神迷離地看著林七模糊的臉。
這是第一次,他感到沒那麼痛苦了……
也是第一次,他好像看見了生命的盡頭,回頭看,起點已經淹沒在了一次次的輪迴當中。
世界化作星光點點,唯有塞壬的眼淚永久長存。